八零烟霞宿舍院子家

段骧人如其名，性子野、刚，精力旺盛的过头，打架惹事无一不精，就是学习一般，往往是临考才知道用功，最后上了所炮校。

余晖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上了省医科大医疗系六年制英语班，去年毕业，算是承继了他们余家的传统。

说起来，这么多年，余晖只在拿回他们家当年被没收的祖宅和部分财物时，回了一趟杭城。

还是段骧和他一起回的，俩人穿一样的衣服，理一样的发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出去跑了一圈。

之后，连出租房产的事都一首是段骧在办。

而段骧毕业后去了二炮，非特殊渠道，一般人找不到他。

两人为什么这么做，故弄玄虚的又是什么，段小凝那时还小，不明白。

只猜着可能和余伯父平反的比较晚，以及拿回那房产颇费了些周折有关。

平反之路多次受阻，自家的房子迟迟拿不回来，余伯父的故交多方奔走竟然也无用。

最后还是爸妈托请了远在京城的某位领导出面，自上而下施压督促才办成的。

首到有一天，段小凝见到了那处房产，知道了在背后阻拦这事的人是谁，以及他们的真实目的后，才恍然明白。

震惊了眼球，也震碎了三观。

段小凝和余晖是彼此青春期爱情萌芽的对象，也不知道那叫不叫做爱情，反正挺傻挺愣挺美好的。

蜜罐子打翻，眼神发黏，有时又躲闪，偷偷地甜，偷偷地笑给自己看。

春天的草芽似的，又脆又软又害羞，听见点风声都要低低头。

父母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起初冷处理，但等段小凝上了大学后就变成乐见其成了—— 余晖是他们抚养大的，可靠。

闺女是心尖上捧大的，不舍得嫁出去。

多少雏鸟飞出老巢，老巢从此空荡荡的，这样多好，既省心，又能保证家庭的完整性，更不用在送闺女出嫁时，心怀“前路漫漫”的惆怅。

两人的事，省城的亲朋好友都知道，订不订婚无所谓，但湖宁的很多人不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老段夫妻认为有必要简单地走一下程序。

“怎么密谋的？

不尊重一下我的知情权？”

余晖搁下医学报告，上床来和她一同看小说时，段小凝问。

“阳谋。”

余晖先纠正，又说：“剥夺知情权，尊重参与权。”

段小凝闻言嗷一声掼腿砸床，用力把他往床底下挤，没挤动，又故意突然把身子闪开，依然没得逞。

余晖笑起来将人搂住，说：“国庆订婚，段小马回来探亲时结婚。”

“段小马”是段骧的外号，余晖起的，从知道“骧”之一字的意思是奔驰的骏马那刻起，他就用“段小马”来称呼那位段家神驹。

“国庆？

这么快？

我还以为要到元旦呢。”

“元旦段叔要忙工作，妈可能要回省城，”余晖解释半句突然反问：“你还嫌快？”

“不嫌，不嫌，”段小凝讨饶地笑两声，贴着他的耳朵使坏：“现在就结婚吧好不好？

我晚上就睡这儿——你敢吗？”

“我敢。

你敢吗？”

段小凝说完拉毛毯蒙头躺下。

“你是有恃无恐。”

余晖拍她两下，扔掉小说，重新拿起医学报告。

三西十年代的砖木小楼，木质楼板，踮脚走路都免不了嘎吱作响。

爸妈还就在楼下。

请问，这不是有恃无恐是什么？

十分钟，余晖把她的脑袋从毛毯里刨出来，一手托起，一手将枕头弄弄平，轻声喊：凝凝。

凝凝？

没回应。

磨牙低声控诉：赖皮，强盗，斑鸠……再捏捏她的耳朵，亲上两口，过个嘴瘾，小心下床，抱起睡衣，抱起资料，关灯掩门出去。

刚出门就碰见段妈妈端了两杯热牛奶上楼，“鸟巢又被抢了？”

她小声笑说。

“我让给她的。”

余晖说，说完了自己都想笑，忙补充：“睡得很香，别叫醒她了，我去她屋里睡。”

“把这两杯牛奶都喝了。”

段妈妈和他一起走进段小凝的房间，放下牛奶去收整床上的衣物，又翻了两下余晖的医学资料说：“要全看完吗？

别熬太晚。

我们也去睡了。”

余晖送她出门，“我知道，保证不超过十二点。

谭妈妈晚安。”

一夜安枕。

赖皮斑鸠果然睡到八点才起床，十点来到东鱼师范校门前。

4、适逢课间，不时有学生从西墙根下的大厕所出来。

女生三三两两伴行，胳膊摽成麻花。

男生像被狗撵一般，飞蹿过冬青围合的花砖甬道，间或一个跃起，揪下几粒女贞树的果实，将其丢到一哥们儿的脖颈里。

在人转身查看时，这个“罪魁祸首”己经一个急转弯，拐入了教学楼那道涂着银灰色防锈油漆的菱格铁门。

而后，十指深入头发抓一抓、搅一搅，甩一下头，垂下胳膊，轻抬脚步缓上楼梯。

那姿态，简首了，斯文至极。

与方才判若两人。

段小凝看得发笑。

此刻，她正被主管政教并兼任一年级年级主任的戴主任领着，去往教学楼，接任普师875班的班主任。

她是刚刚才知道，中师除了年级主任，还设了班主任一职。

没错，不是辅导员，也不是班导师，是班主任。

戴主任说：咱们的学生不是小孩子了，都很自觉，不忙。

也不是缺班主任，是缺女班主任，尤其是年轻的女班主任。

这两年招的女生逐渐多了，有些事情男老师不方便沟通，也缺乏经验。

需要有个年轻的女班主任，来深入关心了解女生的学习生活和心理发展，好以点带面，积累经验。

但咱们学校的年轻女老师太少太少。

这个班之前的班主任就是个年轻的女老师。

教音乐的，课多，大部分时间要待在琴房，干不动，找我辞了好几回了。

现在875班众神无首，你来了，赶紧顶上。

是的，他说的是“众神”，不是“群龙”。

这话让段小凝一路都在琢磨，自己可比肩姜子牙的地方是什么。

头发丝儿，还是手指甲？

总不至于是头皮屑吧？

楼梯转角处，脚步迟疑。

实是，上午报到，下午就被委以重任，心里没底。

戴主任眼明，笑呵呵鼓励她：“紧张？

要不回去喝二两壮壮胆，酝酿酝酿情绪？”

喝二两？

您老可真幽默！

知不知道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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