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之，享平之

华国五年，袁帝薨，护国军进川扛袁。

川县虽位于后方，但也受此波及不小。

赖苦是河北村里的一名私塾先生。

河北村不小，赶得上镇的规模，但自从华国成立后，男人们都去应征兵役和出村务工，因而村中大多都是妇童。

赖苦这名儿是磨坊李大娘取的，当时赶上饥荒，赖苦娘大出血死了，李大娘见他可怜，便抱回自个儿家，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

李大娘常对赖苦念叨：“贱名好养活，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赖苦也在念叨中一步步长大。

赖苦今儿起的早，去私塾的路上常见一老乞丐，昨念“关关雎鸠”明唱“海棠依旧”，搞得自己很有文化样儿。

赖苦也好奇今天这老头会念什么诗，便加快步伐走去。

老乞丐今没缺席，坐在一家包子铺旁，一手敲着饭碗，一手抓着油腻腻的胡子，蓬头垢面，满嘴黄牙，口中大声念道：“铁马冰河宣我来，夜阑卧听风下雨！”

吓得一旁买包子的人躲得远远的，用鄙夷嫌弃的目光打量他。

赖苦走到包子铺前，买了两个肉包，顺嘴问老板：“这乞丐天天在这儿，你不烦他啊？”

老板用手抓起两个肉包，其中一个还露馅出来，装作没看见迅速装入油纸袋里，说：“管他的，可能我善良。”

说罢还把刚才肉包漏的肉馅甩给一旁的老乞丐。

赖苦有些无语，只好转身离去，没走出去多远，忽听见那老板吼道：“老不死的滚远点！

给你肉馅己经是老子心情好，你还腆个脸要馍！”

赶到私塾，看见张校长正焦头烂额地在院子里踱步。

望见赖苦便一脸迎合地靠过来：“赖老师啊，这政府补助费怎么还没下来啊？

你是负责这个的，要不去部门问问？”

赖苦心想要不是你儿子生病住院要动刀子，拨款的事你是提都不会提的，但嘴上还是讲着漂亮话：“好的校长，我过几天去问吧。”

校长却拧着眉毛不干了，非要赖苦今天就去。

赖苦无奈，只好坐牛车去镇上。

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政府建筑真的非常有特色和韵味。

那些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石英柱，仿佛散发着一种高贵典雅的气息；而那擦拭得干净透亮、一尘不染的玻璃，则让人感觉整个空间都格外明亮清新。

不仅如此，就连门口两旁的柏树也被精心修剪过，每一根枝丫都显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给人一种秩序井然之感。

赖苦踌躇地来到教育部门，轻轻敲响木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一副涉世未深的乖巧样，见赖苦一人来，便热情地招待赖苦，端上一杯刚冲好的咖啡，自我介绍了一番。

赖苦喝着苦涩的咖啡，心想这洋东西真难喝。

那姑娘叫讨喜，赖苦也觉得她很讨喜，看上去也好说话，便道出心中排演多次的说辞：“您好，我是河北村云上学堂的老师，今天过来是想冒昧地询问一下关于政府教育补助费的事。”

讨喜脸上笑容一僵，但还是礼貌地问：“您是陈先生吗？”

赖苦见她神色不对，急忙摇头说：“不是的，鄙人姓赖。”

当讨喜听到那个否定的答案时，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

然而，令赖苦惊讶的是，讨喜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只是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不屑。

赖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心中不禁一紧。

他感觉到讨喜的语气有些冷淡，带着几分不悦和轻蔑。

讨喜缓缓说道：“赖先生，请您放心，补助金一定会按时发放到您手中的。

您这样催促也是无济于事的，难道您还指望我能自掏腰包把钱给您吗？”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赖苦心知肚明，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但面对讨喜如此强硬的回应，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僵持了一会儿，赖苦自知讨不到什么结果，告别后便离开，回到私塾时己经是晌午。

张校长看着眼前空手而归的赖苦，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冷嘲热讽地说道：“真是个窝囊废！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钱的影儿都看不到，明天还是我亲自出马吧！”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身走进了校长室，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赖苦，显然心中充满了不满。

赖苦默默承受着张校长的斥责，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刚刚落座，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旁的孙老师好奇地问道：“赖老师啊，听说今年的优秀教师提名有你和张老师呢，真厉害啊！

可惜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评上了。

对了，关于那笔补助金的事情，校长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孙老师的话语中既带着一丝羡慕，又透露出对这件事的关注。

孙老师一首以来都非常关心和照顾赖苦，但此时此刻的赖苦心中却充满着怨气无处发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孙老师倾诉起自己内心的不满与愤恨，并忍不住抱怨道：“那个所谓的校长简首就是个屁话连篇、毫无作为的家伙！

他亲自出马去处理那件事情，说不定结果还不如让我去做呢！”

孙老师静静地听完赖苦的诉苦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赖苦那愤愤不平的话语还回荡在空气当中。

到了第二天，赖苦就因为辱骂校长被解雇了。

赖苦收拾东西时，听见小杨先生在恭喜孙老师获得提名，那谦虚承让的样子让赖苦感到恶心，急忙装好离开了这令人作呕的私塾。

后来赖苦听说补助下来了，比去年少了一百，只有三百五，最后除去杂费和校长私人“辛苦费”，分到老师手中的只有二十了。

如今赖苦闲着也没事，在磨坊帮李大娘磨豆子，村外战火纷飞，村内勾心斗角，他厌倦这一切，厌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厌恶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腐败阿谀的政府；厌恶看上去公平公正，结果争斗不断的社会。

今日清晨，天还未亮透，赖苦便早早地起了床。

他心中惦记着那位总是在街头巷尾出现的老乞丐，好奇心作祟的赖苦决定今天再去听听老乞丐又在背什么。

当赖苦来到老地方时，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一处台阶上。

老乞丐闭着双眼，嘴里低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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