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光

7.

她眼看我真的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倒地说自己高血压了。

我对助理挥了挥手：“愣着干啥啊，给老人家叫救护车啊！”

眼见来人七手八脚的将奶奶抬上了救护车，妈妈为了配合病重，即使床外已经喧闹非凡，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我没有下令，公司谁都不敢做什么，她就那样躺在阳光下，继续消毒。

救护车一路来到我家投资的医院，最好的病房，我对护士说：“我奶奶身体不好，人也有点糊涂，老年痴呆，还高血压，太需要治疗了，两只手给我扎满，屁股上也给我来一针。”

我奶一听，也不高血压了，一下蹦了起来，指着我们：“我最怕扎针了，你们这是谋杀。”

我对着护士莞尔一笑：“你们看，又犯病了。”

几个护士上下其手，把她按在床上，她又叫又骂，还把一个护士踹翻在地。

这些护士都是老江湖，什么样的无赖没见过，直接不带一丝客气地将她按倒在床上，束缚带手脚全上，强行给她扎上了。

她的污言秽语跟电报一般，实在嫌她聒噪，我还贴心地给她把嘴巴绑上了。

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就好像不认识我这个当初任她拿捏的丫头一样。

“咱们一家人，你们心眼那么坏，我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削了个苹果，微笑着递到她面前，问她吃不吃，她怒目圆瞪，却动弹不得。

我咬了一口，觉得涩嘴，用刀剜了一块下来，递到她眼前。

“啊，奶奶张嘴，吃一口苹果。”

病房外面的人路过，嘴里直夸：“这孙女真孝顺，这么豪华的病房住着，还给削水果吃，真贴心。”

其实我挡住的身影里，奶奶气得几乎都要暴走了。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公司，留她一个人在这输液。

听说妈妈在那晒的实在不行，自己爬起来就跑了。

第二天，这个倔老太太趁上厕所也逃了出去。

连连吃了闭门羹，连邻居都骂他们不当人，一般人早就不敢再纠缠。

可是这家人远比狗皮膏药难缠，眼见亲情诱逼和道德绑架都不能耐我何，这些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养父母。

他们继续在互联网上卖惨，只不过换了一种说法，再也不是他们思女心切了，而是人都要死了，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一切都是收养我的父母的错。

网上众说纷纭。

“就算我妈这样对我，她快死了我也还是会救她。”我点进他的主页，他刚在父母的资助下提了一辆新车。

“哪怕陌生人你也该救一下，何况是生你的父母，你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她的主页里，酒吧灯光缭绕，几个少女慢摇身姿，文案大意是，她们长大了，再也不需要爸妈指指点点。

“史密斯夫妇伪慈善，真恶人，估计就是他们教唆女孩不认亲生父母。”而这个人，却在自己主页说，宁愿多抽一包烟，也不会给水滴筹那些骗子捐一分钱。

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我只知道，被网暴压垮的雪花里，必有他们的一朵。

中国人都讲究死者为大，但前提是，你也得死了。

8.

在狂风暴雨般的网暴压力下，养父母的生意大受影响。

他们两个外国人在国内做生意本身就带着一层隔阂，再加上家大业大，一向看不惯的对手们开始借题发挥，煽风点火。

没多久，养父母公司股价大跌，名誉扫地，辱骂骚扰的电话几乎影响到了正常的业务沟通。

或许每个心有正义的人心中都曾有疑虑，这么明显的是非，怎么会有人去支持错误方呢。

事实是，害死闺蜜的人有成群的人为她捐款，连环杀人犯会有人奉他为神，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癫狂。

树大招风，风头浪尖的养父母成了这场闹剧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他们越是安慰我，我心中越发愧疚。

在第N个媒体给我打电话过来施压之后，我终于同意了去医院配型，但前提是，他们不得再诋毁我养父母。

那边欢天喜地的同意了。

当天下午，我去了医院，那家人早早就在那边等候着了。

在配型的准备阶段，我看着奶奶拉着他孙子的手，对着爸爸一脸骄傲地炫耀：“你们看吧，我就说这办法管用，她早晚都得捐，没人斗得过我这个老太婆，她以为进了个好人家就逆天改命了？还嫩了点。”

为了养父母，我忍了。

如果捐骨髓能换来养父母生活的安宁，那我愿意牺牲，愿意放下我的仇恨。

大抵是新闻已经大肆报道我去配型的事，结束之后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养父母早已在门口等候着我，双目通红。

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就好像回到那个刮着秋风的枯树林里，他们将我举了起来，像捡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个气氛，我拿起了手机，又是那个神秘人发来的信息。

“你弟弟早就配型成功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如遭雷击，被算计的羞辱感让我怒火中烧。

原来一直未曾露面的弟弟，其实才是幕后的受益者。

明明配型成功，一家人没一个苛责他去捐，宁愿延误病情，也要逼迫远在天边的我去奉献。

撒泼打滚的事家里的女性干，弟弟在后面坐享其成，原来自始至终，他都还是被偏爱的那个人。

9.

我给那个神秘人发去信息：“你是谁？你是，我姐姐吗？”

那个听说早已嫁人，逃离狼窝的姐姐。

那边没有回应，我又发了一条：“我知道是你，我们出来谈谈吧。”

不一会那边发了个地址，是个咖啡厅。

天色渐晚，我安抚完养父母，披上外套出了门。

星河闪烁，咖啡厅明黄的灯显得格外温暖，落地窗前，只有一个女人。

她戴着鸭舌帽，蜷缩在座位上，我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她眼睛上有伤，她低头不敢直视我，整个人畏畏缩缩。

而我早就认出来，那就是我的姐姐，若楠。

我要了两杯咖啡，一个冰袋，将冰袋推到她面前：“怎么受伤的？”

姐姐接过冰袋，眼神闪烁：“不小心磕的。”

“磕的能磕到整个眼窝？我不再是当年你喜欢的那个小妹，所以也把我当外人了是吗?”

她惶恐地将冰袋放下，语气不知所措：“不，不是，是我老公打的。”

我气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姐姐突然继续说道：“盼儿，不，爱丽丝，现在的你，真的好耀眼。”

我歪头表示不解。

她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记得那时候你好小，永远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而如今你出落的这么落落大方，还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其实自从爸妈找到了你的下落，我也有偷偷关注你的社交账号，你真的好阳光耀眼，可我不敢和你相认，我怕他们苛责我，也觉得如今我们云泥之别。”

是的，小时候唯一美好的回忆，都是姐姐给的。

她会带我去挖野菜，会偷偷给我煮面条，每当我挨打的时候，她都会在旁边为我求情，即使每次都会连累她一起挨打，她却还是会站出来。

可没想到现在她却说，不敢和我相认。

大抵还是时光和现实让我们生疏了，我一声轻叹。

“好，你故意不认我，我能理解，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老公怎么回事？”

她无奈地摇摇头：“能怎么回事呢，我没让他顺心，爸妈当初拿我换了二十万彩礼，给弟弟存着买房子，他比我大十几岁，还喜欢喝酒，一不顺心，就会打我。”

没想到，原来她是从一个狼窝，跳到了另一个狼窝。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他爱喝酒，哪怕趁他喝醉一刀剁了他。”

我承认我有点过激，但我更不理解她为什么就任由被打，丝毫不反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早就认命了，我以后再注意一点，也许以后他就不这样了。”

这番说辞，与当初奶奶教训妈妈时，如出一辙。

男人是天，男人是地，哪怕挨了男人的打，也是女人的错，没有伺候好，没有让日子顺心。

她们身为女性，却给了女性最残忍的蔑视，最起码的男女平等与互相尊重，在她们那里就是无稽之谈。

可明明男女平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本该携手一起创造美好世界的。

我不敢想象，当初我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是不是也会和姐姐一样，被PUA，被按进泥潭。

“放屁的嫁狗随狗，知道他不是人你还要跟着！走！找他去！”我拉起姐姐的手。

她迟疑地往回缩了缩：“他现在正在和爸爸一起喝酒，现在去不合适吧…”

我怒气更盛：“闺女被打成这样，不出手帮忙，居然还和凶手喝酒，他这个爸爸也是当到头了。”

“这么些年来，我都是被打过来的，高中毕业之后我就辍学工作养家了，为了弟弟，他们榨干了我最后一丝价值，以至于到了嫁人的时候，我已经认命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因为我的背后没有一个人。”

我有些哽咽：“所以，偷偷给我通风报信已经是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了对吗？”

姐姐点了点头：“配型结果，我的不匹配，弟弟的高度适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被利用。”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咖啡厅。

微凉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诀，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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