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顾情,你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许多年前,我因低血糖晕倒时,他焦急呼唤我那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周云森,怎么可能担心我呢?
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9
我沉沉睡了一觉,我梦到许多事。
梦到我在林家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七岁就学着洗衣做饭,可是还是常常挨打。
他们骂我不值钱,骂我赔钱货,骂我小野种。
梦到我十五岁时,顾家拿着一张亲子鉴定找到我,说我是他们抱错的亲生女儿,把我接回了顾家。
梦到那晚我好开心,原来,林家父母不爱我,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我也是有亲生父母疼爱的。
梦到我努力表现。
早起做饭,帮父母洗衣,勤快拖地……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表达我对亲生父母的喜欢,只能用这种最拙劣的法子。
可他们不喜欢我。
“情情,你是顾家的女儿,是顾家的千金,你怎么总把自己当仆人?”
我听到他们遗憾叹息:
“哎,如果柔柔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就好了。”
“为什么顾情和顾柔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除了成绩拿得出手,真的哪里都比不上柔柔……”
“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被抱错这件事就好了。”
……
我梦到我和周云森初遇,我和周云森相爱,梦到他那么宠我,梦到我靠在他肩头幻想,我身披婚纱嫁给他,一辈子幸福。
梦到订婚那天,他将我打入地狱。
“顾情,你装得可真像啊!”
“你这个魔鬼!你去精神病院给柔柔赎罪去吧!”
我哭了。
恍惚间,我看到了周云森英俊的眉眼。
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厌恶,没有仇恨,带着怜爱和浓情。
哦,是三年前的周云森啊。
我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薄唇,
“周云森,为什么别人越努力越幸运。可是我……越努力,越不幸呢?”
“周云森,为什么我想要抓住的,什么都抓不住呢?”
……
我又睡了过去。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顾柔的声音。
她在哭。
“云森,你忘了顾情就是个恶魔吗?她骗了你,她利用你,她把我害成这样……
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像她这种人,就应该放任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啊云森!”
周云森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柔柔,顾情在精神病院关了三年,两天前我把她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她反应不对。
我找人去那里调查,这才知道,顾情在里面受了三年折磨。
她被关地下室,被电击,被强迫下跪……什么罪都受了。
柔柔,她欠你的,已经还完了。
她精神也出了问题。”
顾柔几乎歇斯底里:“不,她欠我的,永远都没还完!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
“够了顾柔!”
周云森竟然开口打断了顾柔,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你父母了,他们也同意让顾情住在我这。
你不适合看到她,以后,你就别过来了。”
顾柔哭得更凄厉了:“周云森,为什么偏偏是顾情?为什么一定是她?你就那么犯贱,非顾情不可吗?”
良久沉默。
我听到周云森轻叹,
“我认了。我就是犯贱。
三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她。
就算她是个垃圾,我也认了。”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梦里。
如果是,那这场梦还真的是诡异可怖。
如果不是。
周云森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还有,我迷迷糊糊地想……
谁要他放不下我了?
我早就已经放下他了。
周云森,我早就不要你了。
10
我醒来时,周云森守在床边,一脸疲惫。
我慌乱挪开眼,抓着被子往后退。
“情情!”
周云森突然扑上来压住我,我吓得直哆嗦。
虽然隔着一层薄被,我身上没有过敏的反应,但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云森,你不要靠近我!”
他竟然没有凶我。
语气甚至有点受伤。
“情情,你不要怕我,我只是不想你摔下床。你不喜欢我靠近你,好,我尊重你,我不靠近你就是了。”
周云森起身,看到我动,又道:“你别再往后退了,再退,真的要摔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已经退到了床沿,真的只差一点,就要摔下去。
我抓紧被子,坐在原地没动。
周云森也不说话,他的沉默,让我觉得心慌。
我小心翼翼开口,
“顾柔……好些了吗?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去向她道歉?
这次,要跪多久?磕几个头?怎样道歉我都可以的……
其实你也不用怕我掉下床摔断腿,就算我腿断了,我还是能跪在顾柔面前……向她道歉。
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你不把我送回去。
周云森,我真的改正了,你别把我送回去。”
周云森还是不说话,可是从他的方向,我却能听到越发急促厚重的呼吸。
许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顾情,你以为我刚才拉着你,是担心你把腿摔断了,不能给顾柔道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我沉默不语。
周云森啊,你在我心里,可比你口中这位,残忍多了。
否则,你又怎么会不留余地给我编织一场最浪漫的美梦,却又在梦境最灿烂时,将我推入地狱?
周云森深吸一口气,
“顾情,你欠顾柔的已经还完了,以后,你不用再向顾柔认错。”
我并没有因为周云森这句话感到惊喜,只轻轻应了一声,
“哦。”
实际上,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到底欠顾柔什么了。
我这三年,又为什么要为顾柔赎罪。
周云森倾身,声音突然温柔似水,
“以后,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情情,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我曾经承诺你那样,对你好一辈子。”
周云森伸出手,想要将我搂入怀里。
就在他即将碰触到我的刹那,我又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不,周云森,你不要靠近我,你不要靠近我!”
周云森慌乱退后,他的语气很忧伤,
“情情,你不要这么抗拒我好不好?
你的罪已经还完了,我是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
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好,不好,周云森,我不能靠近你!你走!”
周云森却偏执道,
“顾情,我不走。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11
周云森不再靠近我。
他试图更换一种方式和我相处。
他和我说我们的相遇。
和我说他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和我说我陪他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还有复刻一些,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美好瞬间。
顾柔,偶尔还会来联系他。
大多是打电话,在电话里,顾柔哭得很伤心。
“云森,我害怕,你救救我,我害怕……”
“云森,我又做噩梦了,云森!”
“你能过来陪我吗?云森?”
周云森的回答很简短:“顾柔,能帮你的是心理医生不是我。现在,情情比你更需要我。”
有两次,顾柔又来到了周家。
周云森连门都没让她进,任由她在外撒泼打滚。
“顾柔,情情需要安静,她现在不适合见到你。”
……
他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和我‘重新开始’。
我冷眼旁观。
看着他注入感情,像一个情感丰富的倾诉者,恨不得用那些曾经的柔软将我笼罩,再不动声色地撬开包裹着我的那层坚硬的壳。
就像是撬开蚌壳,拾取里面的珍珠。
可无论他做什么,都激不起我一丁点的欢喜。
我总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脸颊苍白,甚至呼吸无力。
他不知道,就算他竭尽全力将我体外那层壳碾碎,他也什么都得不到。
因为里面的珍珠,早就消失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周云森有些崩溃了。
他语气疲惫,我如旧低头。
“情情,我想明白了,我到底不是心理医生。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你病了,你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
情情,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云森又带我来到了曾经顾柔被送来的那家医院。
跟着他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我汗毛倒立,心里慌张到了极点。
走到一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朝前狂奔!
“情情!”
“抓住她!”
我被黑衣人抓住,被周云森用领带绑住双手,然后送到医生的诊疗室,绑在椅子上。
很快,门开,白大褂走了进来,他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有些熟悉。
是上次出现在顾柔面前的白大褂。
他看着周云森:“周先生,您出去吧,我和病人的沟通过程,不适合有第三人在场。”
我看着白大褂的眼睛,瞳孔剧颤。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我坐在椅子上疯狂挣扎,我看向周云森的背影,像无数个被电击的日夜里,盯着那个我幻想出的周云森一样,绝望呼救!
“周云森……别走!”
“周云森,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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