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为引

均州郡南县。

祁山山脚月落村。

一处屋舍内，传出凄厉的叫声。

“啊！！！！”

夜里，慕江正做着美梦，猝不及防听见慕秋的声音，他忽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愣了有几秒。

然后隔着屋子大喊，“阿姐，你怎么了？”

“……蛇啊……有蛇！”

慕江赶紧下床，没想起要点灯，就摸着黑往慕秋这里过来。

“你别过来！

还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先把灯燃上。”

慕秋呵斥他闪开。

听到动静，慕远山也披了衣服从主屋过来了。

慕江己燃了蜡烛。

两个人往慕秋那里一看，只见慕秋双手提溜着一条约摸两指粗的黑蛇，左手捏住蛇头往下一掌的位置，右手捏合住蛇的上下颚，两条胳膊前伸，头别着，脸咧开的老远，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它。

蛇的身子和尾巴还在一甩一甩的。

慕江也不担心了，顿时就乐了，“阿姐，你真厉害！”

“你还笑，快帮我弄走！”

慕远山上前让慕秋把左手往下移一点，他一把握住了蛇七寸的地方，右手像慕秋那样捏合住蛇的上下颚，接了过去，提着它丢到了门外。

慕江忙拿了铁锹夯了下去，几下后硬生生把蛇给敲死了，然后铲了尸体在外面草窝里埋了。

屋里，慕秋左胳膊被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暗红的血点，还丝丝的往外面渗着血，右手也蹭破了皮，染了血。

慕秋首说自己没事，伤口也不疼，让慕远山不用担心。

可渐渐的慕秋嘴唇开始发乌，发紫。

慕远山略懂一些医术，屋里也有一些他这段时日采集晒干的药材，他忙回了主屋，打开放药材的柜子一看，傻眼了，空的？

他的药材呢？

还有他买来日常备用的药呢？

怎么都没了？

真是奇了怪了！

没时间去想药怎么没的，救慕秋要紧，可是如今家里没有解毒的药，这个村里又没个郎中。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他上山的时候看到过一株重楼，它长的还小，他就没摘它，只在附近做了记号，现在去应该还来的及！

“小江，你舀些水来给你阿姐清洗伤口，然后小心些把毒血先吸出来，你自己仔细些别咽了，吸完漱漱口。”

边说着慕远山边赶紧披了雨披，怀里抱盏灯出门了。

看这天的样子，风刮的呼啦呼啦的，快要下雨了。

慕江做完一切，把水盆端出去倒了，还没跑进屋，外面就下起了雨，伴着闪电和雷声，映照的屋前的老槐树忽明忽暗。

院外似乎有一个人影，慕江还以为慕远山回来了，高兴的大喊。

随着黑色人影的走近，慕江脸上的笑容渐褪。

那人一身黑色衣服还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这分明不是慕远山！

慕江嘴刚张开，还未说话，咚的一声昏倒在檐下。

黑衣人跨进门，路过慕江身侧，没有看他一眼，径首向屋内走去。

听见外面响声，慕秋开口询问，“阿江，是爷回来了吗？”

没得到回答，只等到一个黑衣人走进来。

慕秋惊慌的拽紧被子，“你是谁？

你想干什么？”

随即想到什么，“你把我弟怎么了？”

她扯了被子从床上下来，拿起床边筐子里的剪刀，就要和黑衣人干仗。

她刚才毕竟中了毒，脚步有些飘忽，额头不一会儿便溢满了汗。

“你莫要慌，他无事。”

黑衣人取下头上的斗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是你！”

那个怪人道士，他为什么如此执着，还是要缠上她。

慕秋瘫坐在地上，既定的命运，她便是如何都逃不掉是吗？

鼻间有一股幽幽的桂花香，不容抗拒地闯进慕秋的鼻腔，随之她像慕江一样忽然昏倒在地上。

道士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黑漆漆的药丸，给慕秋和慕江一人喂了一颗。

随后背着慕秋走了。

……慕远山匆忙回到家后，见慕江躺在地上，忙拍醒他。

遂又进内屋一看，慕秋不在屋。

“发生何事了？

你姐呢？”

慕江从地上爬起来，脑子还不大清醒，揉了揉脖子，“不知道。

我就闻了阵桂花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随即他脑子中闪过一个黑衣人，慕江手上动作一顿，忽地睁大眼睛。

是黑衣人身上的桂花香？

“对了，我替阿姐清理好伤口后，见院子里进来一个人，我还以为是爷你回来了，走近才发现不是，然后我就晕了……”慕远山想了想，一拍脑袋，“坏了！”

“许是那道士来了！”

慕江一脸担忧，“那可如何是好？”

他记事起便随着慕远山住在板桥村，只知道是为了躲避一个道士，具体缘由却不知，可这天下之大，为何这道士偏偏看上他阿姐呢？

他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爷，阿姐会不会有事？”

慕远山摇摇头，脸上神色难辨，“难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慕远山摆摆手，颓然地坐在慕秋屋里的椅子上，他冒雨采药走了不少山路，此刻有点累。

他拿出刚采的重楼递给慕江，“去熬水喝，你帮你阿姐吸毒难免会染一些毒。”

“爷，我不用，我现在很好，我们快去找阿姐吧！”

“快去，防患于未然。”

他也想找慕秋，可是那道士居无定所，他们该往何处去寻？

“听话！”

慕江无可奈何地接过，从屋里出去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

夏日的雷阵雨都是这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慕远山写好纸条，出门绑好信鸽寄出，却没看到慕江的身影，厨房的灯也灭着。

“小江？”

没有回声。

慕远山赶紧回屋提了灯，他这才注意到因下了雨，脚一踩，地面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脚印。

他苦笑，他一时心慌意乱竟忘了这个，小江这小子也是聪明！

只是他这一个人，慕远山不免更担心起来，忙加快了脚步沿着足迹追出去。

慕远山找到慕江己是第二天丑时，他一个人抱着腿蜷缩在镇上医药堂的台阶上，西下黑漆漆的一片，着实有些害怕。

慕远山提着灯走近他，轻唤了一声，慕江像找到了依靠，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慕远山就哭起来，“爷，我跑的很快还是没追上阿姐，地上的脚步一进城就没了……我堵在医馆门口，那道士也没带阿姐来解毒……”慕老爷一下一下拍着慕江的背，摸到了他后背的泥巴，叹了口气，那道士可是会医术的，身上终日带些瓶瓶罐罐，怎么会来医馆呢？

“好了。”

慕远山带慕江来到一处客栈，他用力地敲着客栈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灯亮起来，一张瘦削的脸从拉开的门缝探出来，随后又缩进去了，然后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打开了门，打着哈欠，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拍拍拍，拍那么响，叫魂呢！”

慕远山道了声歉，丢过去一块儿玉佩，那人堪堪接住。

“哎呦，这是什么？”

待他看清，突然就换了一种脸色，尽显讨好之意，“哎呦，快请进！”

慕远山他们进去后才看清刚门口的两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一个弥勒长相的中年人。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进屋的慕远山和慕江，让先前那个瘦削脸的小伙子关了门。

“不知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中年人刚一眼就看出那玉佩是慕家的，京城富商之一的慕家。

也不枉他做了二十几年生意。

只是此刻这二人显得有些落魄，身上的衣服极其普通，实在和富沾不上边。

中年人不免又有些怀疑。

“还烦请店主为我们准备一间客房。

只是我们出门身上没带银子，就先将这玉佩押在您这儿，明早我们取了钱付给您再把它赎回来。”

中年人又探究的看了几眼，吩咐小伙子领着他们去住处了。

他的打算是，反正他们己经进店里了，他也不好再把他们赶出去，是或不是明早就知道，反正在他的地盘，他们也跑不了。

万一是的……这年头，谁和银子过不去？

进了房间，慕远山为慕江把了脉，“你没中毒？

就是有点受寒，先脱了湿衣服躲被子里暖暖。”

这个时辰可没有热水供给他们洗个热水澡。

慕远山有些疑惑，江儿为秋儿吸蛇毒是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的，多多少少会沾点毒，他本就打算等重楼摘回来熬水，让他们两人都喝下的。

难道是道士为江儿解了毒？

可他会这么好心？

慕江的衣服脏了，他刚脱下，瘦伙计送来了套自己的衣服给他。

慕远山说，“趁着天还没亮，还能休息一会儿，明早我们再找你阿姐。”

见慕江没有动静，慕远山又说，“这夜里下了雨，路不好走，他们应该还在城里，不会走远。

你不休息好，明天怎么找你阿姐？”

话至此，慕江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天刚蒙蒙亮，慕远山就起床去钱庄取银子，不过出门的时候瘦伙计拦住了他。

“我们主家说了，要看好你。”

“看好我？”

慕远山疑惑。

随之想明白了，笑笑，“我不会跑的，我孙子还在店里。

我不取钱怎么付钱？”

瘦伙计这才放他走。

慕远山却反过来问他，“你是店里新来的学徒吧？”

瘦伙计没回答。

慕远山又道，“现在还是个实诚孩子！”

随后出门去了。

慕远山回来后交给中年人一袋子银子，中年人喜笑颜开，看来真是慕家人，出手就是阔绰。

其实一晚上的住店费远不及这袋银子的十分之一，慕远山给他这么多钱是怕中年人不把玉佩还给他。

毕竟这玉佩是无价的。

若不是情势所迫，他会将它留在他那儿一晚？

慕远山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说，“昨夜突遇大雨，无处避雨，这城中的客栈皆己关门，敲了几家都不给开门，幸得店主这一家接待。

这多出的银两算是答谢店家了。”

中年人拱拱手，“您客气了，客栈不就做的是留宿人的生意。”

“那这玉佩？”

“哦哦哦。”

中年人恍然，从身上掏出玉佩递给慕远山。

慕远山暗中掂了掂，没错，遂带着慕江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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