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被陈率搂在怀里,举着手机录像,两个人笑得甜蜜,嘴里还说着表扬的话,“隆隆真棒!”
我怒火攻心,全身血液上涌,一把夺过剪刀,把哭的喘不上来气的女儿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为了给珠儿扎漂亮的小辫子,留下更多好看的照片,她出生后我就没有给她剪过头发。
本来已经可以扎两个小啾啾的头发,现在被贴着头皮剪的像狗啃过似的,认真看,头皮上还泛着红点。
陈隆被我推倒在地,咧开嘴就哭,手还不停的拍着地板,活脱脱一个撒泼熊孩子的形象。
“林宥,你怎么对一个孩子动手!”
沈云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眼神恨不得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的愤怒像烈火一样在心中燃烧,再也抑制不住的喷发出来,“你就是这样当妈的!”
我一把夺过她还在录像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零件飞溅到沈云的脸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隆隆也只是想给妹妹剪头发而已!”
她红着眼睛朝我吼,“他是珠儿的哥哥,只是想照顾她!”
我握紧的拳头,极力控制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的身体,死死盯着大哭不止的陈隆。
陈率冷哼一声,拉起沈云,带着她往外走。
“别生气了云云,有人不识好人心,我们也别热脸贴冷屁股。”
“一个小女娃而已,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我们隆隆愿意亲近她是她的福气!”
听见这话,我倏的抬头,怒火直冲脑门,额头青筋暴起,挥拳朝陈率打去。
“你他妈说谁长不大!”
我打红了眼,想到珠儿受的委屈就再难冷静,揪住陈率的领口,死死压在他的身上。
沈云哭喊着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陈率拼命的挣扎,我扯住他的头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我双眼猩红,陈率发了疯的反抗,挣脱出来,捂着脸恐惧的看着我,“你这个疯子!”
我的怒气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倾涌而出,我一把扯过哭的脸色涨红的陈隆,拿起剪刀就贴着他的头皮剪发根,“照顾妹妹?那也让我来照顾照顾你啊!”
新仇旧恨加诸一身,我没法冷静下来思考到底该不该对一个孩子动手,想到珠儿通红的皮肤,带着血点的头皮,我凭着本能疯狂报复。
陈隆爆发出尖利的哭喊,沈云上来夺我的剪刀,声音带上了哀求,“你放手,林宥你放手,我再也不会带他们来看珠儿了,我保证,我保证!”
我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把他们全部推了出去,重重的关上房门。
门外传来陈率暴躁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看着珠儿乱七八糟的头发红了眼眶,索性给她头发全部推了,好一起在长。
手机响了好几声。
沈云罕见的发来了几条道歉的短信,承认今天的事情是她想的太简单,没想到伤害了珠儿,并且保证以后只会自己来看珠儿。
我贴了贴珠儿的额头,她眼边还挂着泪珠,却伸出小手摸我的脸,绽放出笑容。
我的心瞬间一片柔软。
9
之后沈云确实履行了她的承诺,每周自己一个人来家里看珠儿。
偶尔也会给她买几罐奶粉,或者带她到楼下公园走走。
我没有让她脱离过我的视线。
她是珠儿的母亲,我不会强行斩断她和珠儿的联系,只要对珠儿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周天,沈云有些为难的看着我,说她妈妈想见见珠儿。
我沉默了一会,开车把她们送到前丈母娘的家里。
沈云的妈妈对我一直很好,可以说把我当成了亲儿子对待。
婚后沈云每每跟我吵架,都是他妈妈从中调和,也没给我摆过架子。
我和沈云离婚,她还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哭诉自己教女无方,要让她净身出户,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不起我。
她是爱珠儿的人,我不会阻止她们见面。
沈云她妈见到我,拍了拍我的背,眼里都是愧疚。
我和沈云的事不必牵扯到老人,珠儿在这我也放心,看见她一直吃的药罐要空了,我主动去外面给她买药。
她住的比较偏,离药店也远,我有心把药给她全部买齐,省的老人家多跑一趟,耽误了点时间。
我从未想到,耽误的这点时间,会让我悔恨终身。
就在我买药的时候,我接到了沈云的电话。
她的声音崩溃嘶哑,带着无尽的绝望,“珠儿掉下窗台了,你快回来!”
我犹如被铁锤重击,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
10
我不知道怎么开车飙回去的。
车停下时,我看见珠儿小小的身体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了救护车。
我发疯一样打开车门,双腿一软,连滚带爬的扒上救护车的门,“我一起去,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
我痛苦慌乱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看着珠儿惨白的脸不停的流眼泪。
沈云抓着头发,把脸埋进腿里,痛苦的呜咽,“珠儿,珠儿,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我这才注意到救护车下,站着满脸惊恐,全身发抖的陈隆。
“他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控制不住情绪,暴怒的强逼沈云抬起头。
沈云跌坐在地上,不停的摇头,头发黏在脸上,看起来虚弱又狼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自己跑来玩的。。。”
“隆隆在家里无聊,自己跑来玩的。。。珠儿本来在沙发上的,他把珠儿抱上窗台玩,珠儿爬着爬着掉下去了。。。”
沈云无力的捂住脸呜咽出声,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没看住珠儿,是我没用。。。”
全身血液逆流而上,我的大脑阵阵发昏,眼前模糊一片,握紧拳头想冲下去跟他一命换一命,被护士死死按住。
救护车开了,我再也无力思考如何报复,只能不断在心里祈求珠儿平安。
爸爸再也不会把你交到别人手上了,妈妈不行,外婆不行,谁都不行。
看看爸爸,不要离开爸爸。。。
11
沈云无助的跪坐在抢救室门口,不停的锤着地流眼泪。
我脚步虚浮,撑着墙逼迫自己稳住。
在珠儿出抢救室的时候,陈率赶来了。
医生说,珠儿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摔到了脑袋,智力可能会比同龄的孩子发育更蛮。
沈云失声痛哭,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没关系,活着就好,不管珠儿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爱的女儿。
陈率上前扶着沈云,我第一次看见沈云眼里迸射出对陈率的恨意,“隆隆怎么会突然到我妈家!”
陈率的愧疚虚假的浮在脸上,“我在附近办事,他闹着要去你妈家找你。。。”
紧接着,他又立马义正严辞的对沈云说,“云云,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啊,隆隆也不是故意的。”
“珠儿已经变成傻子了,反正抚养权也不是你的,你想让这个拖油瓶毁了你一生吗?”
“隆隆会把你当亲生母亲孝顺的!”
沈云眼里的愤怒逐渐转变为挣扎的迷茫,我对这对渣男贱女说的话置若罔闻,跟着珠儿进了病房。
看着床上珠儿苍白的小脸,小小的身体上还插着管子,我难受的恨不得替她受这份苦。
陈隆陈率沈云的脸在我脑海里依次闪过,我攥紧了掌心。
所有伤害过珠儿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12
珠儿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只是从前会说话的闪亮亮的大眼睛,现在经常呆滞的看向窗外。
沈云来看过珠儿几次,每次都怯生生的站在门外。
我没给她好脸色,也不搭理她,她会自己进来跟珠儿说说话,然后歉疚的放下花或果篮。
直到有一次,珠儿从窗外的风景回过神来,惊恐的看着沈云,小手乱挥,吱呀吱呀的尖叫。
我挡在珠儿和沈云的中间,抱起珠儿轻声安慰,珠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沈云一脸受伤,着急的凑上来,“珠儿,我是妈妈,你不认识妈妈了吗?”
她满脸都是泪水,可珠儿一看见她又开始尖叫,害怕的往我怀里缩。
我怕加重她的病情,用身体挡住沈云,强行将她推了出去。
“你也看见了,珠儿不想看见你,等她情况稳定了你再来吧。”
沈云绝望的看着我,双手颤抖,扒在门上往里望,“她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她妈妈,她怎么会不认识我。。。”
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掉,面部扭曲在一起,发出绝望嘶哑的低吼,眼球突出,痛哭的盯着珠儿小小的身子。
我冷淡的回到病房,把她隔绝在门外。
迟来的母爱和悔恨,珠儿已经不需要,也感受不到了。
13
那天之后,沈云好像受到了打击,再也没来看过珠儿。
我每天陪着珠儿康复,断断续续的过了半年,沈云的朋友圈里更新的全是陈率和陈隆。
她和差点杀害珠儿的凶手,成为了甜甜蜜蜜的一家人。
和珠儿一般年纪的孩子都会叫爸爸妈妈了,可珠儿还是每天抱着洋娃娃看向窗外,身上没了以往的灵气。
我的手指摩挲着沈云发的照片上面陈隆肥胖的脸,眼里爆发出恨意。
我找到了陈隆就读的小学,观察了几天,找出一个高年级整天逃学往网吧跑的小混混。
我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去跟陈隆混熟了,带他去网吧。
陈隆本来就是个不读书的主,再加上肥胖爱打人,基本没人跟他玩。
小混混很快就跟他称兄道弟,把他带去网吧,大方的给他冲了网费。
最近市面上爆火的游戏是打怪升级的,只要在游戏里杀的人越多,升级就越快。
我带好口罩帽子坐在陈隆对面,和陈隆匹配成了队友。
我苦练两个月,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带着陈隆连升好几级。
陈隆激动的直摔键盘,口水四溅,嘴里爆粗口不断。
他在游戏上疯狂给我发消息,认我为师父,要我每天都带他打游戏。
我回了消息,说自己只带努力的徒弟,要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是不会带他升级打游戏的。
陈隆立马给我保证,每天都会出来跟我匹配。
有了这个保证,陈隆每天都从学校逃课出来去网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天过海的,居然真的一连一个月没有被发现。
这一个月里,我带着陈隆闯过各种关卡,他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拿自己的高级账号去学校炫耀。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沈云急匆匆的跑进学校,跟老师面色凝重的交谈,陈隆在旁边一脸不服气,还要挥着拳头打她。
当天陈隆没有上线。
第二天我登号的时候,陈隆已经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请罪,“昨天被我继母抓了不让我玩游戏,师傅你不要生气。”
“我保证以后会每天按时上线练习。”
“都怪我那傻逼继母!我都差点弄死她亲生女儿了,她还那么疼爱我!”
我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手臂爆起青筋,装作不经意的回了他的消息,“哦?你怎么害她女儿的?”
陈隆一看我回了消息,更加来劲,“之前我到继母她妈家,看见她女儿在沙发上爬来爬去,烦人的不行,干脆把她丢到窗台,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她居然掉了下去,也是命大,捡回一条命,现在好了,继母也不去看她了,所有的爱都是我的喽,”
怒火焚烧着我全身的经络,逼的我几近发狂!
珠儿在背后咿咿呀呀,爬到我的腿上流着口水,肥嘟嘟的小手摸上我的脸,傻乎乎的笑。
抱着女儿,我躁动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那你继母全部的关注都在你身上了,你肯定不能每天训练游戏,我不会在带你了。”
“毕竟有你继母管着你。”
我轻描淡写的发过去这句话,陈隆急了,不停的给我信息轰炸,我通通不理。
我收拾好行李带珠儿去云南旅游,医生说,轻松的环境有利于她康复。
在旅游的这几天,我时刻关注着陈隆的游戏账号,他每天都坚持给我发消息。
我雇了几个游戏高手,把他打的屁滚尿流,游戏等级连掉八级。
陈隆一边放着狠话,一边私下求我不要不带他,更是说出以后继母再管他打游戏,他就打死她的话。
我看了看沈云的朋友圈,发了一张手臂青紫的图片。
“叛逆期的孩子怎么管?”
她发了好几个大哭的表情。
我在心中冷笑。
她怕是早就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个被害了一生的亲生女儿吧?
眼看时机成熟,我又给陈隆发了消息,“要我重新带你可以,可是你的账号太低端了,高等武器一个都没有啊?”
这些,都是要花钱买的。
陈隆陷入沉默,他哪来的钱,陈率赌瘾已久,哪是那么容易改的,现在他们那个家,就靠我分给沈云的那点财产苦苦支撑。
我给了高年级小混混一笔钱,让他买了几个装备到陈隆面前显摆。
陈隆一旦问起,就说是某个贷款平台里贷的钱。
陈隆果然上钩了。
他买了不少高级装备,粗略一算得一万多,并且越来越上瘾。
我履行承诺继续带他打游戏,不停的夸赞他的新装备有多么的好。
陈隆被我夸的飘飘然起来,几乎一个星期就会购入一个新装备。
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偷用的陈率身份证。
高利贷的平台,本来也没有多正规,自然没有仔细调查核实。
陈隆现在的技术也逐渐变好,不再需要跟着我打游戏,他几近走火入魔,几乎一整天都泡在网吧。
我看着他的在线时长,关掉电脑,带着珠儿去商店买新奶嘴。
就在我推着珠儿进商场的时候,一个保洁一不小心滑倒在我面前,不停说着对不起。
我有些诧异的盯着她。
是沈云。
14
沈云看见我,慌忙想遮住自己的脸,尴尬的转身,看着推车里的珠儿红了眼眶。
珠儿见了沈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叫了起来,不停挥舞着手脚,被我抱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能认点人了,平时也不太怕生,只是看见沈云就会有激烈的反应。
“珠儿。。。”
沈云伸出手,被我巧妙的避开。
沈云的情绪好像突然崩溃,抓住我的袖子抹眼泪,朝我哭诉,“林宥,陈率他现在还一直赌博,欠了好多的钱,也不肯出去工作,天天想着靠赌博翻本。”
“你给我的那点钱早就花完了,隆隆也整天沉迷游戏,我劝他他就打我,陈率也不帮我。”
“我只能自己出来当清洁工维持生活,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不顾众人频频看过来的眼光,跌坐在地上无助的看着我,泪流不止。
将近一年未见,沈云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头发里夹杂着银丝,脸上瘦的只剩下一层皮。
珠儿往我怀里缩了缩,越来越烦躁不安,我不羽与她多纠缠,抱着孩子想走。
沈云一把抓住我的裤脚,死死缠着不让我走,声音凄厉绝望,“你帮帮我,林宥,你不是很爱我吗,你再帮帮我。”
“我是珠儿的亲妈,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帮帮我!”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点尊严体面,手腕间还露出被殴打的青紫痕迹。
珠儿被吓得头都不敢抬,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沈云却一把抱住珠儿,想从我的怀里抢走孩子,“女儿,我的女儿,让妈妈看看你!”
珠儿崩溃的哭喊,小手死死扒着我的领子。
我皱着眉头打开沈云的手,护住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你这一年来看过珠儿一次吗?她凭什么认识你,你又怎么配当她的妈!”
“你的好儿子差点要了珠儿的命!你居然还能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沈云啊沈云,你的心真够狠的!”
“等珠儿再大一点,她要是愿意见你,我不会阻止你们一周一次的见面,她要是不愿意,谁也没法强迫她!”
沈云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神充满了绝望。
我不再理会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抱着珠儿就走。
她当时选择原谅伤害珠儿的凶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天。
等她发现她的好儿子子承父业,也欠下一屁股债时,不知道会有多崩溃。
15
我不愿意在和沈云扯上任何联系,卖掉了自己的公司,带着珠儿出国。
国外的教育方式更适合珠儿,也更有利于珠儿康复。
我想过陈隆借钱的事情暴露后,暴力催收的人会把沈云那个家搞的鸡犬不宁,可我万万没想到,陈隆居然敢杀人。
听朋友说,陈率在赌场赌钱的时候,被暴力催收的人拖了出去,蒙着头暴打一顿,打的他大小便失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可是一核对发现,欠下的钱比他自己用的要多得多,陈隆借高利贷买游戏装备的事情彻底暴露。
暴怒的陈率冲进网吧,要找自己儿子算账,陈隆正在巅峰赛晋级的紧要关头,在游戏里杀红了眼,根本不理会陈率的咆哮。
气极的陈率拔了网线,陈隆苦打三天的经验付之东流,两父子在网吧大打出手,闹的不可开交。
陈隆在游戏里杀人如麻,现实生活中也被麻痹了神经,拿起桌上的刀就往陈率身体里捅,一连扎了好多刀。
陈率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布当场死亡。
反应过来的陈隆看着自己满手鲜血,才开始害怕。
沈云赶到现场,看地上盖着白布的丈夫,满手献血被警察铐住的儿子,还有凶神恶煞告诉她债务的债主,承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她的余生,要背负着巨额账单而活。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带着珠儿在雪地里玩雪。
珠儿小脸红扑扑的,坐在雪地里,手上抓着一团雪,手脚并用的朝我爬过来。
“爸。。。爸,爸爸!”
她发出开心的声音。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珠儿,瞬间红了眼眶。
“珠儿,宝贝,你刚刚说话了吗?”
珠儿开心的扑腾,把雪盖在我的脸上,欢快的挥舞着小手。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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