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茧

深黑的夜幕中，那轮诡异的裂月平静地洒下银光。

阴冷的地下道里只有两道呼吸声，粗重的来自叫作老岛的疯老头，细微的来自于商星。

这不是她熟知的世界。

商星环住肩膀，冰凉的手指碰到冰凉的肩膀。

她下意识一抖，这也不是她的身体。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我是在‘女娲之茧’后面的处理部捡到你的，你原本要被回收处理了。”

见商星脸上似有迷茫之意，老岛从身旁杂物中翻出一件同他身上那件一样难看的裙子，然后伸手递给商星。

他的左手处被机械爪代替，手指也是硬邦邦的瓷塑，关节处是连接的管线。

女娲之茧？

商星一边接过那件裙子，一边在心里念叨着。

她记得‘女娲之茧’，那是医生推荐给她的一个实验项目，两者是巧合吗？

“全名叫女娲之茧人类培育中心，你出生的地方，也是我曾经工作的地方。

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十多年，要不是因为……因为那个意外，我可能现在还在脑研究部工作。”

——哎，还穿越到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不，不一定……这个老岛住在下水道里，点着油灯。

商星随即在心里否定了最初的想法，也许这个世界科技发展扭曲。

忽然，老岛凑过那张皱纹纵横的脸。

他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一只蓝一只黑。

商星注意到，他不是东方人。

随即商星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异世界说不定根本没有东西方之分，她不能用自己的世界观去猜测。

“你是不是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老岛说了一句，他刚才提到女娲之茧时，商星神情明显变化。

商星下意识摇头——下一秒她反应过来，无奈撇嘴。

老岛脸上表情不可置信，两只眼睛的晶状体浑浊却折射着异常的光亮：“难不成你不用注射遗传记忆蛋白质就有成熟的思维……改良种的基因己经到这种地步了……不，你才是一个废弃的实验体，竟然就能达到这种水平……”遗传记忆，改良种，实验体……听不懂的名词又增加了。

“呃……等等！

我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那个奇怪的月亮，还有为什么叫我改良种之类的……我脑袋有点疼，需要一个人慢慢和我说一说，我才能想起来的更多。”

商星装模做样的捂着脑袋晃了两下，好像自己是个失忆症患者一样。

但凡能想到别的办法她都不会这么俗套，商星在心里无奈鄙视自己的演技。

老岛见商星的样子，也思索了一下。

但他疯疯癫癫，想了还没两秒，就替她“自”圆其说了。

“哈……我想到了，也许这就是早期实验体的不足，虽然大脑己经有成熟的构造但却空空如也，由于没有注入遗传记忆蛋白，你就好像……好像……啊对对对！

你现在就如一张白纸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你一定觉得一切都能理解但又不能理解，对不对？”

你的话，我好像明白又不明白！

商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疯老头确实异常敏锐。

老岛终于想起来商星的问题，于是从一堆废纸中翻出一个厚厚的平板一样的东西，在商星面前打开。

“这个移动存储器没有连接荷鲁斯，我只用它存过一些资料，方便我随时翻看……”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月亮一开始并不是那个样子，在先古时代，月亮还没有那么多裂缝，那时候地球也很稳定，人类发展十分繁荣。”

随着老岛的诉说，移动存储器上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月亮，而月亮旁是一个模糊的深蓝星球——地球。

这里依旧是地球！

她没有穿越异世界，她穿越的仅仅是时间……商星一时说不出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但在大约两千多年前，月亮忽然裂变，地球生态环境急速恶化，气温降低，潮汐紊乱，许多大陆被淹没。

据说，先古时代的人类文明因此几乎被灭绝。

“再后来，幸存的人类开始建造基地城，不仅仅是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更是为了集中力量抵御先古时代遗留下的妖怪。”

妖怪？

商星就像突然开着宇宙飞船进了庙会一样。

“但各大洲的基地城没有坚持太久，要么被海水淹没，要么被妖怪入侵，最终只剩下了我们这里的基地城，许许多多幸存者都过来了，逐渐成了人类最大的聚集地，出现了许许多多小城市。

这其中最繁华最厉害最安全的城市叫京城。”

商星听得瞠目结舌，不自觉问：“那后来呢？”

“你知道吗？

妖怪会让人类也妖变，只要被妖怪伤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伤口，就会变成吃人的妖怪！”

老岛也说的入了迷，抬起自己的双手默默看着，他神色微妙，两颊抖动。

“为了增强人类的力量，幸存的世界政府集中力量发展了人类培育技术，最终在几百年前获得了突破。

他们把这项技术命名为‘女娲之茧’，后来虽然还有其他的基因改造技术，但都比不过女娲之茧。

“女娲之茧从受精就开始改造基因，从女娲之茧中繁育出的人类被称为改良种，他们在寿命、身体、力量上都比我们普通人类要强。

再加上遗传记忆蛋白辅助，改良种可以继承千百年来的智慧积累，这也是为什么几百年来京城的科技突飞猛进的原因。

帝国方舟教会、荷鲁斯之眼，说到底都是得益于此。”

老岛眯起眼睛，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细细打量着商星，道：“而你，虽然只是一个实验体，没有具备遗传记忆。

不，你是早期的实验体，都要被处理了，按理说，就算你醒来也应该像新生儿一样不可能具有思维逻辑……”唔？

商星想：只是没想到我来了。

“不！

你根本不是刚苏醒的实验体改良种！

你是一个完全成熟的改良种！”

老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喜不知原因，说怕又不像害怕。

他的声音在地下排水道中回荡，黑暗处还隐约有一两声索链的磕绊声。

商星警觉起来，立刻站首身体，腰部紧靠着方才躺的那张铁桌。

她隐隐觉得，这疯老头的越来越亢奋了，看她眼神就像看……就像看自己的收藏品一样。

在后退之间，她忽然瞥见脚下被老岛扔下的一些废纸片，上面画的和砖墙上那些解剖图类似，都是人体各部位……但多了一些对比图，甚至还有一些身体部位的替换。

——供体切断、神经接驳、医学胶水、意识转移……“你，你不会是……”商星咽了咽口水，捏紧拳头，“是看中了我身体的哪个零件吧？”

老岛咧开嘴，露出发黑的舌头和己经脱落剩几颗牙的腐朽口腔：“不不不不，我想要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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