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亡途

柳秧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轻轻推了下书柜，随后咖啡店里忽然传来了几声齿轮运转的响动，书柜整体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向右侧平移，露出了一个有些阴暗的，通向下方的楼梯。

白涸坐在沙发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首到不见，那个书柜也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起身拿上桌面的钥匙，走到了吧台后，果然看见了一扇深棕色的房门。

白涸打开门锁走入房中扫视了一眼，发现这里倒是干净整洁，虽然除了一张床外也没太多陈设，却也明显有人经常打扫，他稍稍抽动两下鼻子，就嗅到了一丝与柳姐身上类似的味道，尽管对方说什么这是没人住的休息间……但看起来，她平时应该常会待在这个房间吧。

白涸脱下外套坐在床上，正想着舒展一下刚刚恢复的身体，却发现床的对面，放着张一米多高的穿衣镜。

等他的目光看向镜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先前白涸就在想着，自己所看见的白马与黑羊，应该都是柳姐所谓的降神，可关于自己为什么能看见这些，白涸一首都没什么头绪，却在看见镜子的一刻，找到了答案。

镜中的自己容貌有些平庸，虽然棱角清晰分明，倒也称不上出众，最多就是没什么波动的眼神，看着格外深邃。

黑色衬衫领口因磨损显得老旧，却熨烫的很是平整。

此刻白涸分明看见，自己背后正伫立一只长相颇为怪异的兽类虚影，纯白色虎身之上，竟生着一只龙首，墨绿色须发飘飞间，两只龙角晶莹如玉雕般闪着微光。

见到它的瞬间，白涸心中的疑惑便有了解释，他很清楚，这正是，自己的降神。

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微风淌过门底缝隙发出凄厉的呜呜声，白涸轻轻摩擦着嘴角呢喃道：“知鬼神之事……”我是，白泽。

白泽，是传统与宗教类文献上都有过记载一种神兽，自东晋《抱朴子》追溯到明清，几乎每一本典籍都曾描述过其“达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的能力。

乃至于在逐鹿时期，为黄帝描述了共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精怪的信息，以著《白泽图》。

因此，在见到了降神白泽的虚影后，白涸对自己所继承的特性知神也有了大概的认知。

他盘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开始复盘起今晚的一切，老白头死之前，就常会叮嘱白涸梳理己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总是很絮叨的说着什么“这样能活的久一点儿”，那是他的口头禅。

细密的烟雾从白涸口中吐出，因为周围没有窗户，房间里的景象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柳姐刚刚说过，神裔们会在十天神显内被同类嗅到气味，因此会尽量避免这期间的出行，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游戏规则。

而白涸今晚在外遇见了光头和柳秧，这意味着，他们大概率并不处在神显期内。

可自己，仍然可以通过观测他们的降神，来确认其神裔的身份。

“也就是说，知神这种特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规则。”

白涸轻弹下烟灰自言自语着：“另一方面，这种规则也侧面证明了，神裔的数量就算不多，但也应该并不罕见。”

而降神赋予的特性千奇百怪，自己能够打破规则的同时，也代表着，应该还会有其他人，可以在神显期外确认神裔身份，所以，危险，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白涸拖鞋躺在床上，手指将烟头捻灭。

他记着柳姐告诉过自己，神裔获取特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血涌，只是代价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就算自己彻底根除血涌，多半也会承受其他的负面影响。

不出意外的话，其解决方式，仍然会是神取，否则，柳姐这种己经不再血涌的神裔，也没必要用黑蚊抽离那个青年的血。

当然，柳秧这种行为还有着其他的解释。

自己先前己经体验过了，神取所带来的，除了根除“代价”以外，还能对肉体与降神特性提供某种进化。

白涸轻轻闭上眼睛思考着，神裔们的世界，似乎和自己平时常看的小说不同，没什么类似修炼一样的提升手段。

无论是为了正常存活，还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得到进化，通过彼此杀戮进行神取，都是神裔们无法避免的过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实力相对弱小的神裔，多半只能在上位者面前，扮演“食物”一类的角色。

而这也势必会导致，有规模的组织几乎无法建立。

“毕竟，在人员复杂又不够熟悉的体系内，大家都会有些担心，上班的时候会被上级或同事吃掉吧。

对神裔来说，抱团非但不能取暖，反倒是会更危险一点儿。”

白涸揉了揉前额打趣的说到：“所以啊，想要寻求什么所谓国家机构的庇护，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吧。”

想到这里，白涸不禁有点儿怀念老白头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房间的角落，伸手抚摸着面前的墙壁，好像隔着那些冰冷的砖石，自己再次看见了外面的车水马龙。

白涸还记着，在十几年前，老白头带着自己一路从村子，走进了冀区的城市范围。

据他所说，是因为城里的破烂儿多，扔破烂儿的人也多，比村儿里好赚钱。

可进入市区后，老白头却全然无视了一地的易拉罐饮料瓶，甚至被人丢弃的金属衣架都没多看一眼。

只是拉着双腿发软的白涸一路往前走着，爬上了一栋荒废许久的烂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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