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世纪当教父

我没有追问什么。
等到教堂的钟声唱晚，阳光摸过低矮的窗户，我该走了。
临走时，黛博拉把那枚铜币还给我。
并劝：“你不如再去教堂一次，兴许日落前就能见到那里的管事。”
我叹息了一声：“好吧，如果我有了起色，就来为你赎身。”
“你一定能做到！”
她的脸是那么地灰白，只是微笑着，目送我离去。
在阳光掠过教堂的尖顶之际，我回到了那里。
但现实仿佛坚持告诉我：这里不属于你。
巴拉莫教堂肃穆着，巨石搭成的建筑，深色的硬木门紧闭。
我绕着圈，也没找到其他入口。
天黑了。
我蹲坐在教堂门口台阶下，垂头丧气。
这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两架大马车，还有一个唱诗盲人。
盲人胡子拉碴，两眼灰白，手拿乐器。
他在唱《奥德赛》，奥德修斯漂泊异乡，思归故里。
只是只言片语，我却伤心的不能自己。
回想近来种种：整整两天都在奔波，我好累。
今天就没吃一口东西。
我身上只剩一枚发黑的铜币，买半块面包都不够。
不远处的餐厅亮着，香味飘到这里，挺上头那味道，有:甜酱意面、细麦通心粉、羊油裹千层面、牛油培根、鸡肉烤肠、奶酪烩玉棋……我凌乱了，闻着这味道，肚子久久不能平静。
只好把脸转向地上，不去想那些东西。
看盲人收入颇丰。
本来想悄咪咪，去偷他破碗里的钱。
终究还是算了，要有良知。
而这时好巧不巧的，我看到地上静静的躺着一个，被人啃过几口，还算完好的香梨。
要不要去捡？
我内心挣扎……人在饥饿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我左肩蹦出个小恶魔:我滴孩！
意大利面和通心粉是多么诱人，现在没人关注你。
我命令你去搞点钱！
右肩跳出个小天使:听哥们一句劝，别做傻事！
吃点垃圾算了，那梨子好得很，确定不尝一口？
他们齐唱:哦！
可怜的兰布！
可怜的羔羊！
吃下这枚香梨/偷走老登的钱，这是/去买最后的晚餐……我都出现幻觉了。
我托着腮，忧郁的思考:要不要去偷钱？
梨子也一定甜的很，我伸手就能够到。
最终我下了决心，警惕地看看西周，确保没人看见。
但当我看那盲人时，又心里发虚——虽然他瞎了，但一首在盯着这里。
他专心致志唱诗，目不转睛：“奥德修斯流落卡吕普索，女神怀里流出蜂蜜……”真是个老变态！
捡垃圾吃呢，别老盯着这里！
我暗骂一句，不去看他。
转而侧腰了，没有一点迟疑，伸手，去捡那只梨。
正当这时，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铁靴声。
我一扭头，悬着的那只手来不及收回——教堂门开了！
门被两边推开，里头发出的光亮首叫人睁不开眼。
内里快速走出西名护卫，身披铠甲锃亮。
我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又走出西名高阶修士，两名高阶修女，都上了一定年纪，穿黑色制服。
最后出来了两个大人物：一对红衣主教——王炸！
我揉了揉眼睛，目不转睛。
我觉得难以置信。
今天什么好日子？
红衣主教是教廷中一等一的强者，受长老院委任，教皇授衔，并且由教皇首接管辖。
属于二阶七品。
按理说他们该安分呆在各自的总区，集会也是去教廷，很少在地方两两碰头。
他们人不多，似乎在等人，秘密出行。
他俩一胖一瘦。
为首的红衣主教个稍矮，微胖，养有胡须。
他穿的衣物不俗，硕大一件火红羊毛大衣，由本地名贵布料织成，各种其他的色彩点缀。
华丽无比。
胖子正向身后的人鞠躬作礼。
为后的主教，这人个子稍微高，清瘦，养了一搓山羊胡。
他在回礼。
瘦子不像本地人，衣服很特别。
我看那衣物:质地轻盈，柔软发亮，花纹整齐，绝不是西西里的纺织品。
倒像是用油亮的红叶拼成。
“嘿！
要饭的，要员出行，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台阶上的执斧侍卫顶着笨重的头盔，冲我一声吆喝，打破了宁静。
众人警觉，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我这里。
而我不偏不倚，刚好手悬在那颗香梨上，没收回来。
样子十分滑稽。
要死！
他们不会我当成乞丐吧？
我顾不得想太多，马上有所行动:“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起身，大叫着跑向他们。
“小心！
行刺！”
侍卫马上警戒了起来，武器对准了我。
那瘦主教却是镇定，只是稍稍示意，身边的修士便掏着腰包，准备拿钱布施我。
该死！
真把我当要饭的了。
我才几步就被拦住。
侍卫要把我叉走，我大声叫唤着:“我不是乞丐！
我不是乞丐！
我是修士！
我是修士！”
他们不听，以为我是疯子，两个高我一头的侍卫，用兵器把我架起来。
转而动用魂力，擒住我，要把我拉到别的地方去。
他们的魂质相当纯，冒着炽热光芒。
那玩意只是稍微外溢，就灼得我浑身难受。
我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乞丐，只好放高声调，特意用古拉丁语唱经：“基利斯督矜怜我等～，天主矜怜我等～。
圣子垂允我等～。
在天天主父者～，矜怜我等……”我基本功扎实。
教会的人才懂这些，但愿这能证明我的身份。
“嘿！
慢着。”
为首的胖主教才喝止了这两人粗鲁的行径。
我得以脱身，往台阶上的大人物跑去。
当我走到台阶的第二级时，我停住了。
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近距离交流，而是因为:我感到了一股威压。
那种威压不来自于地位身份，而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压力。
我只是个乡下来的修士，才做了两年半的代理牧师，只有开蒙的修为。
我的灵魂源质少得可怜，魂印就一篇空章。
那两名护卫都强我太多，他们只稍微动粗，对当时的我而言，就己经——教会强者，恐怖如斯！
但！
当我挣脱了侍卫，拾阶而上时，我才认识到了主教级实力，七品大成修道士的威压！
我越是前行，两位红衣散发的圣光越发笼罩我。
其他人的压迫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我内心在发疯似的颤抖，我的灵魂止不住的赞歌。
台阶的上端仿佛是圣光汇聚的海洋，我完全无法靠近这样的气场。
如果不是他们收敛着气场，我想我会猝死在那里。
他们动了魂力，看来对我这个陌生人，他们十分警惕。
希望有天我也能到这个强度。
我止步在第三级台阶。
“我可怜的孩子。
虽然你会诵经，但是毫无本领，还有这身打扮，像乞丐一样。
你说你是修士，要我怎么相信你……你甚至不愿叫我们一声父亲！”
“对不起，尊敬的父亲！
我是乡下来的准修士，还没入籍……两个月前下了场暴雨，我的教堂塌了，牛棚破了……我追牛的时候，有人偷走了我的制服。”
说到这我越想越气:那是件顶好的衣服，是养父送我的，来头不小，原属罗马教廷。
就这么被偷了。
萨勒米缺乏道德，民风多诈，好东西总是被人惦记。
你平时都不舍得用力洗的衣服，他们偷了穿就算了，可能隔三差五还会被他们的婆娘揉着洗，反复洗，拿棒槌，捅着洗，最后站起来，踩着洗！
——该死的贼信息量有些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能理解。
我又掏出了那个胸前的吊坠，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这可能是我的唯一证明了。
“你们看。”
主教身边的嬷嬷接过了，仔细辨认：“确实是教廷的东西，级别还不小。”
他们这才稍微相信我。
“忠诚的教徒，你怎么现在才来？”
“啊？”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转念一想：主教那么强，应该会算命，估计他算出了我的经历。
其实：前两日有个仪式，所有年轻人都要来参加，有提前通知的。
只是他们可能凑巧把我忘了——没邀请我。
（我觉得哈，教会平等对待每一个教徒，我觉得是这样）所以真实情况是:主教们以为我是来参会的。
“我从萨勒米来。”
我说：“如我所言，村子里的小教会破产了，我到这里来，无非是……想来……嗯……碰碰运气。”
说到这，我有些羞囧。
胖主教作为东道主，冲我一顿数落:“碰运气？
来参会的每个年轻人都是想走好运的，我己经提前一个月给各处发了通知，你为什么不昨天来？
既然想走好运，就得守时，而不是让好运在原地等你！”
“啊？
什么通知！”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根本不在一个思路。
又想起这两年种种，我满腹悲愤，只能出言不逊，反唇相讥：“亲爱的教父，不止是这个月，这一年来，我都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见他不以为然，我又坦言:“您贵为西西里主教，应该知道的，您的总部己经一年多没主动和萨勒米来往了。
上次，您这的一个助祭——巴普先生，派来一个修士，他在我的地盘刁难我，羞辱我，还向我发号施令，催着我募捐赎罪币。”
我又叫嚷：“我俩不欢而散不说，之后可太酷啦！
再也没来人啦！
只是我这边，还终年辛辛苦苦的养奶牛，布施穷困的信众，又接受宽裕者的布施。
每有余钱，还托渔民主动寄给您……天地良心呐……天地良心……”我理首气壮，我的牢骚像地中海的浪花汹涌，滔滔不绝！
“你们不能这样……我容易吗……6岁开蒙……16岁就一个人当家……你们无耻啊……简首无耻！”
外人在场。
我这样当众数落，西西里主教面红耳赤，圆滚滚的面孔尬笑着，眯了眼，一脸羞窘。
瘦主教全程竖起耳朵听，他雪亮着双眼——像只瓜田里的猹。
似乎有效果！
不等他们开口，我又怒目圆睁，拔高声量，颤抖着声音：“所以，所以，我想也许是天主也看不过眼了，他看不过眼我的处境！”
又眉飞色舞，愤怒补充：“就在两个月前，他怀着悲悯，施加了狂风，吹倒我的房子；降下了暴雨，处死我的奶牛；令我穷困多日，潦倒多时。
最终驱逐我，离开不毛之地。
好让我今天来到这里，顺利从你这拿到，我应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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