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人

第二天天一亮，还处在被窝暖意中的我久久不愿醒来，伸了伸懒腰，耸了耸肩，眨巴眨巴眼睛懒洋洋似的穿上了衣服。

掀开帘子走到厨房一看，桌子上摆着还有些微温的饭菜，是昨晚吃剩下的鱼和一碗白面粥，我打了一瓢清凉的水洗漱了一下，简单吃了点就往大爹家去了。

我大爹这个人啊，也是个庄稼主，毕竟他们哥三个都没学出头，我大爹还是比较喜欢我的，但我大娘这个人可不行。

我大娘本来有了两个女儿，又想要个带把儿的，结果怀了生出来一看又是个闺女。

我爷爷就我这么一个孙子，我大娘看到我难免会嫉妒，可能还是思想老化。

我大爹家到我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在一个村子，走路一会儿就到了。

“大爹！我来看你了”我到了大爹家兴致勃勃的说道

“平子，赶快进来，你这小兔崽子还知道过来看看大爹”

我嘿嘿了两声，接着说“这不月底了，再过两天我爷爷就搬到我家去住了，我爹交代我过来提前收拾一下杂物”

“你这小子，调皮捣蛋先不说，倒是挺知道事”

大爹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像是大了些，感到了一丝丝痛

“哟，这不是小平子吗，都长这么高了，比你大姐都高了”

我苦笑了一声，没回应什么

接着进了屋，喝了点水热了热身子

我大娘又接着说“平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家住的房子呀，可是咱街坊四邻住剩下的老房子了”

说着说着大娘摆了摆手，轻抚着手绢半掩着面说道

“你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没什么事边儿呆着去，别在这添堵”大爹没好气的说

大娘于是一赌气，脸色一耷拉，像是胸口有气似的走到了里屋，不再理会我们。

“平子，别听你大娘瞎说，谁家过活没难处”大爹安慰我说道

即便安慰，但我心里难免一阵失落，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虽说我年龄不大，但是基本的话中有话我还是能明白的。

“大爹，我爷爷呢？”我问道

“你爷爷一大早就出去打牌了”大爹笑道

“那我把我爷爷的杂物先收拾收拾到我家吧”

“行啊平子，你先等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该收拾的”

大爹刚进屋没多久，就传出了大娘的吵闹声

“张大民，赶紧把你爹打发走，天天脏的要死！还懒得出奇！备了尿桶还在地上撒！你爹现在才六十出头就吃了十年百家饭了，有这样的老人吗！”

“行了你这婆娘你少说点吧！平子还在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我听后难免心里有些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咽了咽唾沫装作了没听到。

没过一会儿，我大爹走出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平子，你把你爷爷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他的大烟袋拿过去吧，剩下的等过两天等你爹过来收拾”

我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小心翼翼的轻声说了句“我大娘她...她没事吧”

“害，你个傻小子，你怕啥子，你大娘没事，我们老两口子又不是吵了一天两天了”

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风有些凉，但我身体是暖的，凉的仿佛是对大娘的亲情，直到多年后，我才彻底明白，也就慢慢了明白了大娘的做法了！

回到家中，我心里则自想着，我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对我爷爷，总之，思绪万千。

把我的屋子彻底收拾了一遍后，我又翻开了我父亲那本破旧不堪的老式日记本...

“爹，我不想学了！学书的机会留给二弟和三弟吧！我和您一起养家糊口！”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你，现在还没到你养家的时候”

我爷爷当时气个够呛，但也拿我大爹没有什么办法。语重心长的说“大民，你会怪爹吗”

“爹，不会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们又如何能评价当时的自己呢？即便多年后再次回想起满是遗憾。

于是，我大爹每天起早贪黑的和我爷爷给人家大户下地帮忙赚点零用钱，虽说没有几文钱，但吃喝已勉强足够

自从奶奶走后，爷爷为了养活三个孩子，也渐渐的不再那么不顾家。

我父亲和我三叔则又是一个样儿。

我父亲天生好学，聪明机灵，我三叔则是勉强着学，但心思全然不在上面，一心只想着玩，可能是当时年龄还小的问题。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大傻，老二精，老三呆。

自从我奶奶去世后，父亲就每天除了学书之外，还会拿着老冰棍去街上卖点钱，那时候的老冰棍一文钱一根。

“卖老冰棍咯，清凉解渴的老冰棍”

“大姨，您要几根”

“小伙子，你和我孩子年纪差不多，怎么自己出来卖了”

我父亲并没有做声，大姨似乎有些明白的不再继续问

“小伙子，给大姨拿三根吧！”

我父亲在小推车上缓缓拿出了三根老冰棍，交到了大姨的手里。

眼睛里面像是有什么在打转。

“小伙子，都会过去的！”大姨轻抚的头说道

直到阿姨走后，眼睛始终是绷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心痛如刀绞！

“娘，儿想你！儿想让您再唠叨唠叨”

“娘，我想你...我想你”

小伙子双眼满是泪水，哽咽的说着，心里已是难受万分。

一位十五六岁的孩子还在推着小推车在街上四处转悠挣着零用钱...

晚上回家之后吃点白面汤之后便坐到桌子上，用一根火柴点燃那只有微微亮的油灯，开始努力学书

这盏油灯，火光中映照出小伙的面容，却又像为小伙子照亮了起来...

望着这盏油灯，小伙久久不能出神，像是看到了母亲在向自己微笑，又像是母亲牵着小伙的手，有着温暖的关爱。

眼泪似乎是在往心流，变成了酸的、苦的。

哽咽几次，终究回归到现实，努力学书，母亲在油光中宠溺的望着...

人生如此不如意！岁月不饶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没有了母亲的陪伴和照顾，孩子终究是要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因为要独自撑起家，因为还有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弟弟

老大每天陪爹去给大户打工，老二每天则是除了学书就是卖老冰棍，只有老三还小，处于懵懂玩耍的时候。

我奶奶走的那年我父亲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却已然撑起了家。

我现在的年龄和我父亲当年差不多大，却又是天壤之别，我就像是那温室里的花朵，而我父亲则像那一座山...在本不该属于他的年龄段里屹立不倒！

那时，我的父亲才十五六...的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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