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轻响

阳光透过绿色的亚麻窗帘隐隐约约将室内照亮，一声风铃轻响，黎生生把被子蒙在脸上翻了个身继续昏睡过去。

方年在吧台后做着清早的第一杯咖啡，吧台前一个红色头发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一脸委屈的抱怨着。

“困死了！！又不是小学生，为什么非要一大早叫我们起来跑步啊！“

“别嚎了，小心把老板吵醒”，方年带着笑意警告他，男生听到老板两个字迅速噤声，小心的朝楼梯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没有动静后松了口气。

“给，加浓冰美式，慢慢喝。”方年说着把一杯满是冰块的咖啡放到了男生面前，男生嬉皮笑脸的喝了一大口。

“嘿嘿还是年年姐了解我，冰块才是提神必备。”咖啡杯晃荡着，冰块在里面彼此相撞着融化。

红毛男生是咖啡店附近一间游戏俱乐部的训练生，是咖啡店的常客，因为性格很自来熟，所以自然而然成为了方年和黎生生的朋友，她们跟着他的队友一起叫他阿越。

风铃声再次响起，二人都略带惊讶的回过头。咖啡店没有固定的营业时间，但方年每天都在早上六点左右来准备好一切之后，坐着看会儿书，通常到了早上九点才会陆续有客人上门。

方年拿起菜单走到已经落座的男人桌边，路上抬头确认了下墙上的时钟，6：35。

“早上好先生，需要喝点儿什么？”方年挂着标准的笑容看向男人，有一瞬间的失语。

男人唇红齿白，鼻梁高挺，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映出阴影，是一张五官分明，棱角锋利的脸，却还带了丝精致的秀气。

谢衡接过菜单翻了翻，眼神里浮现一丝疑惑。

“请问”方年回过神，看着男人翻看完菜单后微皱的眉头，“你们这里有烩饭吗？”

方年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烩饭？啊没有，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咖啡。“方年尽力无视因为男人眼中的失落带来的罪恶感，微笑着回答道。

谢衡放下菜单，眼神扫过一脸天真的方年，失望的情绪丝丝缕缕的从心底涌出缓缓缠上心脏。眼神瞟到放在桌旁的纸袋，不断攀爬的藤曼被勉强抑制住。

“这个杯子是这里的吗？”谢衡从纸袋里拿出咖啡杯，方年才注意到桌边被忽视的印着咖啡店LOGO的纸袋。

“是的，袋子和杯子都是我们家的。”方年笑着点头。

“那麻烦你帮我做一杯红枣牛奶吧，谢谢。”男人似乎打起了一些精神，对方年微笑着。

阿越摊在椅子上看着方年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回到吧台，极其认真的完成了红枣牛奶的每个步骤，微笑着送给客人，直到再次坐下后还一脸花痴状，暗暗撇了撇嘴。

阿越单手撑头，嘴里叼着冰咖啡的吸管，看着谢衡拿起杯子，有些慎重的喝下了第一口，眉头紧皱。

啧，看来年姐要翻车了。

果然，两秒后谢衡放下杯子，冲着吧台的方向开了口“请问”。

方年立刻起身走到男人桌边“您好，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这杯好像有点儿甜了，可以帮我换一杯吗？我会按照两杯的钱付。“

方年之前碰到过一些自称专业的咖啡品鉴师，来到店里喝什么都说味道不对，可具体也说不出是咖啡豆的问题，还是烘焙时间或者别的什么的问题，只是一本正经的让她重做。

但这只是杯简单的红枣牛奶啊，都重做四次了，为什么还不满意！方年在心底呐喊。

“年姐，不打算找老板求助吗？”阿越看着逐渐失去热情的方年，吊儿郎当的扒着吧台低声问道。

“我不敢，你帮我去叫。”方年看了看坐在窗边男人的背影，朝阿越凑近了脑袋，用气声回答道。

方年刚说完，就看见阿越脸上一副得逞的表情，在红发下显得特别欠揍，方年觉得他没憋好屁。

可还没等方年反悔，阿越就迅速跑向了楼梯，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他跳动的红发留在了方年脑海，他说：“欠我一次噢~“

虽然跑的很干脆，但是到了黎生生房门口，阿越还是犹豫了一下，莫名回想起二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跟方年已经很熟了，经常在咖啡店成天成天的打游戏。

有一次他在训练基地里受了委屈，半夜跑到酒吧发泄，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教练和队友到处找不到他，就想到了咖啡店。

后来听队友小于说，他那天看着一个长发披肩，自带光芒的美女带着低气压和能杀死人的目光缓缓从楼梯上下来时，感觉自己的血条瞬间消失了一大半，他凭着本能向黎生生解释了一通，就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朝某处走去，直到拐了个弯儿，小于才缓过劲儿。

阿越非常了解那种感受，他当时在酒吧心情不好，炫目的灯光让他越来越烦躁，忘记为什么跟一伙人起了冲突，他正提着酒瓶跟别人对峙，莫名感受到一阵凉意，他顺着对面人复杂的眼神疑惑的转过头。

就看见黎生生紧抿着唇，黑色睡裙外套着长及脚踝的风衣，面无表情却让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了位置。看着黎生生的眼神，他感觉狂躁的音乐灯光和上头的血液都瞬间凝固，手里的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直到他被带回基地才反应过来那是黎生生。

后来他壮着胆子，挑黎生生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时候问她那天生气的原因，黎生生停下手里的笔，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噢那天啊，有点儿起床气。“

黎生生看着阿越有些惊恐的眼神，像是为了安慰他笑着补充道：”别介意啊。“

阿越害怕的抖了抖。

一个冷颤让阿越回过了神，他搓搓胳膊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几分钟后，黎生生打开门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冲击了她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她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鞠着躬的人慢慢抬起头，冲她龇牙一笑。

“嘿嘿，生生姐早啊~。”阿越半分讨好半分调皮的笑道。

黎生生双手交叉在胸前，慵懒的靠在门边，阿越接收到了信号，小声的解释道：“楼下有个客人，年姐搞不定了，求解救！”

黎生生看着阿越双手合十，尽力装着可怜，却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发，真是越看越违和，于是伸手把阿越的胳膊扒拉了下来，“知道了。”

平淡的接近冷酷的一句话，阿越却像打游戏连赢八百局一样兴奋的冲下了楼。

黎生生简单收拾好下了楼，一眼就看见窗边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走到吧台后，方年拉着黎生生，从左到右指着吧台上的五个杯子，压低声音说道：“太甜，太淡，红枣味太重，牛奶太多，少了点辣味，红枣牛奶哪里来的辣味啊？！我真的不行了老板，再好看也伺候不了了。”

黎生生好笑的瞅着方年吐槽完瘫在椅子上，阿越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听到“好看”二字时僵住。

黎生生没有多想，虽然黎家父母希望咖啡店能充满人情味，但黎生生本就随心，所以实在过分的客人，黎生生还是会请人离开的。

她走了两步，已经想好了说辞，却在看到桌子上底部颜色偏深的袋子时停住了。昨夜的记忆席卷而来，刚下过雨的地面依然潮湿着，黎生生站在蜷缩在地的男人身后，特意挑了一块看起看起来水不怎么多的地方放下袋子，看来还是打湿了。

方年看着黎生生又回到吧台，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黎生生拿出了一片姜，做了一杯菜单上没有的姜汁红枣奶。

黎生生把冒着热气的姜汁红枣奶递给方年，朝男人的方向抬了一下头。方年会意，又一次端了过去。转头时，黎生生对上了阿越探究的目光，没等阿越张口，她转身回了楼上。

谢衡尝了五杯，每喝一杯心脏就被缠绕的更紧一分，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又回到了情绪不被自己支配的时候，他担心自己会在这里失态，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欸先生，稍等，我们又做了一杯，您尝尝看吧。”方年轻柔的把杯子放下，看着即将起身的男人，挽留道。

谢衡看着比刚才颜色深一些的牛奶，犹豫了下，还是放下袋子喝了一口。

以前每次躁郁症发作的时候，谢衡会逐渐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身体也变得冰凉。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谢衡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恶魔，他要想尽各种方法才能重新获得这具身体的支配权。

自从大学毕业后，恶魔再也没出来过，他以为自己痊愈了，直到昨天晚上，身体里的恶魔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蠢蠢欲动。他冲出家门，试图通过跑步摆脱恶魔的影子，可最后还是被黑暗吞噬。

唤醒他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牛奶香气，混杂着雨后清新的泥土芳香和轻柔的微风。

“这杯也是你做的吗？“谢衡抬起头，眼底似乎有些泛红，嗓音因为压抑的激动有些颤抖。

“不是，这是我们老板做的，她…”方年转头想要指给男人看，却发现吧台前只剩下一个正笑着看戏的红毛。

“老板呢？”方年冲阿越做着口型。阿越指了指楼上。

谢衡随着方年的眼神看去，刚好看见阿越的动作。谢衡站起身，把方年吓了一跳，阿越也收起笑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先生您去哪儿？“方年把男人拦在座位上，声音因为惊吓有些提高，阿越跑过来挡在二人中间。

谢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死死咬紧后槽牙，深呼吸几下平复道：“我想见一下你们老板，可以吗？“略带祈求。

方年和阿越对视了一眼，刚刚男人的举动令两人有些担心，方年刚想找借口拒绝，就听见黎生生干净透亮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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