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勇哥已经睡着,喝了酒的人就是这般,夜里困了,撒泡尿的功夫,没人聊天,兴奋劲儿一过,倒头就是睡。
我想继续听他讲那故事,但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差不多,便没有把他摇醒。
那尿骚味儿的臭豆腐我也没机会让他尝一尝了。
我这人是挺记仇的,但相对的,帮人干事儿也是绝不含糊。
看了看日头快要落,我就拿起塑料袋装着炸鱼就往寨子下方走。
还记得我说的我家就挨着那龙树吗?
那里有条小路,我天天走,就从那小山包一样的树下面钻出去,再走一段平直的直线,就到了我的姨妈家。
小时候最喜欢在那钻来钻去的玩,所以我对勇哥说的啥龙树不龙树的我丝毫不怕。
农村里嫁人,好像喜欢远嫁,我姨妈多,足足有六个,所以嫁了一个在本村。
我要去的这位排行老五,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干农活也是风风火火,小时候我干坏事儿拿那豆架(用来支撑豌豆生长的东西,就是根细长的竹子棍,小时候是我的绝世宝剑)抽打香芋的叶子时。
她负责让我的屁股开花。
一代剑客就是这么殒命的。
但我一点也不恨她,因为这天晚上要不是她,我估计连现在打字和你们讲故事都做不到。
话说吧,我也到了我五姨妈家,就把鱼一扔,看起奥特曼碟片来了。
那时候小学生,没啥乐子,在农村家里除了鸡飞狗跳的捣乱,我这城里孩子也就能看看这些东西解闷。
看了半会儿,姨妈回来了,那几个碟片我也看累了,想着这位姨妈和勇哥(二姨之子)年龄差的也不大,五六岁。
勇哥说的那事儿她或许记得。
我便缠着她让她讲。
听到这事儿,寻常火辣的她脸上也有些绷不住。
好像是铁青的冬瓜一般,似乎是在责备勇哥没个分寸,将这事儿也告诉我。
便要撵我走,样子很凶,说是天黑了怕我害怕。
冬天黑的也早,我还没吃饭,想起那鱼炖了的滋味,又强行留了下来。
我这馋猫也是有福气,那天五姨特意给我炖了肉丸子,还有火烧辣子(干辣子送灶里,烧干,碾碎,加盐。),大大吃了几碗。
想着骗姨妈给我讲那半截故事,天黑了又有些怕,又赖在这儿看起了奥特曼来。
“怎么还不走。”
“看打怪兽呢,红灯闪了。”
五姨妈笑着骂了我一句:“怕黑,不敢走了,等你姨爹来,骑车送你。”
说完就拿着烟盒,要到郊庙(村民活动中心?)里跳舞了。
“谁不敢走了……”
嗯,我小时候就是嘴硬,现在也挺硬的,顺带一说,八字也硬,头更是像铁一样硬。
估计也就是我这种喜欢硬刚,像头牛一样的脾气,才会在后来的直播生涯里,被粉丝一激,就去探什么凶宅。
好像赌气一样,我在姨妈家留了一会儿,听着姨妈走远,我就关了电视,拿着个手电就往老宅子里走。
天黑了,说实话,我也就没敢走龙树的那条捷径,而是老老实实的,往水泥路上走。
不许说我怂,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后面我头铁得很,当年只是暂避锋芒,这是智慧。
冬天了,水泥路的两边是些个水田,早就没种东西了,说是水泥路也就冲了那么一小段,方便车辆进村而已。
那些年高速路还不发达,我们这边去县城里都是走土路,那时候我每每坐车必晕车。
村里若是有个什么急事儿要去城里,就去找一家开面包车的,算是做着黑车生意,专送人去城里和镇上的集市。
“还不回去,这么黑,敢不敢走?”
那时,这家开黑车的刚好经过,看着面包车的灯,我愈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便开口道:“有啥不敢。”
只是当那车开走时,我才发现这平日里常走的水泥路,好像有些弯弯绕绕。
那扭曲的青桉树,带着老人皮一般的皱纹,在黑夜里有些渗人……
平日里喜欢去树上捉金龟子的我,居然第一次觉得它长的陌生。
冬天了,云南是湿冷。
但草丛里依稀还能听见些虫鸣,只是霜降的时候,这群叫的欢的,要死一大片。
听着虫鸣,心中的害怕,也就少了几分。
走着走着,脚步虽然快了些,心中的底气确是越来越足。
跟书友们讲句丑事,你们别笑我。
小时候我走夜路害怕,最喜欢的做法就是跺脚,一跺脚,就像吓狗一样,四周的魑魅魍魉,就会被我跺跑。
其实这根本没啥用,要是各位走夜路觉得那啥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会,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喝了酒的人走夜路更容易中招。
咳咳,这些你们都当我在吹水就行了,图个乐,相信科学,拒绝迷信,要是那东西跟你跟紧了,你就骂他,使劲儿骂,骂多了也就没事儿了。
男士们抽烟的,可以试着点根抽抽,这东西也管用,女士们自己害怕,就回家拿把刀,这东西没啥的,都是些小白。
这里提前插一嘴,这个小白,就是游魂,我探灵这几年总结了一套东西,是关于这些朋友的分类,内容挺多,后文再讲。
书接上回。
我跺脚是不自觉的,直到脚麻了,我也完全意识不到。
这条路我天天走,但是越走,好像越不对劲。
仿佛是走不完了一般,手电筒照着的地方永远有一段。
我手电通常是照着路的,家中老人也总是提醒我夜里走路要看着脚下,别用手电乱照,说是怕我摔倒,可我总觉得夜里的世界,和白天是有很大不同的。
抬起电筒的那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
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旁,水潭在左侧,再往前就是一条干枯的河床,和一台水泥冲的小桥。
远处,村民们打的私井,用砖头磊着(就是那种长方体,灰色,中心空着两个大孔,麻麻赖赖的石砖,我也不知道具体叫啥),好似一个个坟包一般树立在河床上。
那是云南大旱时,搞的水窖还是什么,取的河床下的地下水,打一口井要万把块,用来浇灌庄稼。
那坟包样子的水井,让我不由得一激灵,想要回头的时候,背后吹来了一阵冷飕飕的风。
邪风一吹,我刚加慌张的想要理解自己的现状,可是即使我用手电不断的照射,我也没能理清楚自己要走哪儿。
方向感……不见了……
空间像是抽象派画家的话一般,变得扭曲,像是在奸笑。
我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看着那些水井,竟然出现了歪歪斜斜的幻觉。
这可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过了这条河,可就出了村子了。
我想回去。
我想回家。
不知道为何,我的直觉告诉我,我陷入麻烦了。
那个影子……不,应该说勇哥说在我的记忆里的那双赤着的脚,仿佛啪塔啪塔的走在了我的身后。
我猛的用手电四处照着,除了高大的桉树在缓缓的随风摆动,那水塘的上边有着几颗翠竹,也是莎莎作响。
手电微弱的灯光照着斑驳的竹影,撒在绿水荡漾的潭子里,如鱼肚一般,起了波涛的反光白。
“噗通!”
水面上忽然翻涌起了一朵水花。
这个声音把我下了一跳,我上前去看,想了想应该是鱼。
可这大晚上的,这鱼还从水中跃起?
我是想不明白了,想要回头走,可是却又有些不敢。
可还记得,那龙树的位置。
从我家下来有条小道,那条小道就在我的面前不远。
本来,我出了姨妈家就该拐弯的,竟然直走到了这里。
你们认为我会是自己走错的吗?
我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什么就来到了这里……仿佛是被人幽着来的。
正在我想的入神时,那水面再次翻起了水花。
我以为是鱼,就没理会。
但是,那瑟瑟虫鸣,消失了。
四周变得寂静无比,连风声也不得听闻。那桉树叶子随风荡着,本该如刷刷一般发着微弱的声响,但此刻,却如女人飘着的长发一般,无声无息。
“噗通……”
这次落水的声音更加明显……
我虽来不及仔细分辨,却也只听得到一声落水声。
鱼若是跃起,必然是啪塔啪塔两下,可这声响,却好像重物落水一般。
将水花炸开,就沉到了冰冷的水里。
“谁啊!”
我将手电一指,除了晃荡的更加剧烈的水面,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卧槽……”
鱼……
一条鱼趴在了潭子边还是条小鲫鱼……
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害怕。
我手电照射下,它若有若无的吐着水,丝毫不害怕我。
仔细一看,这鱼的鳞片像是被刮过一般,红肿浮胀着。
绿油油的水中,这点点红斑让人瘆得慌。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一股潮湿的寒意弥漫在我的身边。
手电的光先是闪了闪,就突然熄灭了。
我猛的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
下半身就落到水里了。
即使手不停的抓着岸上的草,草根都发出崩断的声音,我还是抵不过那股力气。
双腿也是如陷入泥沼一般,扑腾不动。
冬天的衣服很厚,一吸水,我根本游不起来。
在沉入水底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几个蹲在岸上的浮肿的白色阴影……
我的意识也随着缺氧渐渐消失,像是走马灯一样,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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