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麟志怪：照妖先生传

钱这玩意儿吧，它没有就是没有，跟那数学不会就是不会是一个道理，都叫人绞尽脑汁也改变不了。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王寿安莫说是买坛酒，就只是一口，那也喝不起。

此时天已黑，那酒家门口来客络绎不绝，他就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却不好进去。

这般情况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那酒家的二楼传来一阵叫好声。

一直关注里面情况的王寿安立刻竖起了耳朵。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凑了过去想听个究竟，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下：“诶诶诶，干啥的？”

王寿安向上一指：“刚才是怎么了？”

小厮打量着王寿安，他在里面观察许久了，这人一直站在门外，不断地往这边打量，偏偏就是不进来。

再看王寿安从柳玉米家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现在也是农家打扮，不像是能进来吃酒的大爷，便嘲笑道：“哪来的乡野汉，没听过先生说书么？这定是新来的朱先生讲到了精彩的地方，客人为他叫好呢。”

说书的？

听到这话，王寿安心里突然来了主意。

还记得昨夜闲聊所致，与柳玉米小讲了一段三国演义的桥段，听得他入迷不已，自己怎么将这事忘了？

他连忙道：“在你这酒馆里说书有什么要求，可有钱银？”

小厮一听这话，眼中的鄙夷更甚：“说得好自然是有酒客打赏。不过，你个乡野汉，肚子里也有墨水？别刚一开口就叫客人轰下来。你得不到赏钱倒罢了，败坏了我们家酒客的兴致，小心叫我家掌柜的给你打出来！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被小厮驱赶，王寿安也不跟他生气，接着问道：“劳驾这位小哥指教，如何可去楼上讲书呀？”

听到这话，小厮倒是眼中认真了起来，他问道：“你是认真的？”

王寿安点点头，既然小厮说了有赏钱，那就试试嘛，怕个什么！

见寿安点头，小厮摸着下巴犹豫了些许，遂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叫掌柜的来。”

“诶，好的。”

等了片刻，一个穿着灰大褂的年轻人被小厮领了过来，小厮到了门口，一指王寿安：“掌柜的，就是他。”

那年轻人看着二十七八模样，鼻子下两撇八字胡极长。

他站住身子，见王寿安身上连个大褂都没有，顿时眉头一皱：倒跟小厮说的一样，还真是穿着种田下地的农家衣裳。

瞧了两眼，掌柜的一手搓捏着自己那八字胡的尖尖，嘴里还是客气叫道：“先生是来说书的？”

王寿安点点头：“你这里可有什么讲究？”

掌柜的决定探一探底，问道：“先生在何处说过？”

这是问的资历，毕竟王寿安一身农家汉的打扮，若是来蒙人的，到时被酒客干下来，是要影响生意的。

可王寿安是谁，那可是现代人，你说对面的要是个衙差，来盘问身份底细，那他要怕，你一个掌柜的问我工作经验？

呵呵，你且听我给你吹。

他说道：“说过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若不是路上被强盗劫了盘缠，一时落了难，就你这小地方我还不稀罕来呢。”

一听这话，对面小厮和掌柜的反应各不相同。

那掌柜的眼中露出了些许恍然，怪不得是这身打扮。

那小厮呢？

小厮“嗤”的一笑，直言道：“嘿，你倒能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张氏酒家，在这怀惜城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门面，便是城南、城东的另外两家联合起来也没我们的门面大。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小地方了...啧啧啧...”

听得这话，王寿安也不反驳。

既然城南、城东还有酒家，他心里就没什么压力了，这边蒙不到，到时去那边看看呗。

他头一歪，斜看长天，一幅不屑反驳的样子。

没成想，偏偏是这幅样子，落到了掌柜的眼中，却以为王寿安肚子里是有真东西的。

他拍了一下小厮：“哪有你这般嘴碎的！”

随后，又对着王寿安道：“既然先生在他处讲过，那来我这试试也无妨。我这的规矩不多，若是讲的好便可留下，有厢房供先生居住，还有一日三餐外加夜间一壶酒水。至于客人打赏，也全归先生所有。”

酒楼里寻人过来说书，无非是想要以此手段留住客人。这张氏酒家的确也算是个大酒楼，开出的条件非常之好，若是王寿安去到城南城东那两家，对方估计只会给安排个房间住宿，哪有什么三餐和酒水。

王寿安听了个明白，便问：“今夜可还有场次？”

掌柜的看了眼二楼：“朱先生应该快讲完了，今夜晚场无人，先生可以上台一试。”

见王寿安点头，掌柜的又道：“不过...”

拉了个长音将王寿安的目光吸引过来，掌柜的嘿嘿一笑：“不过若是先生讲的不好，那先前所说的条件可全都不作数了。而且，我这酒家虽说四方来财，做的是开门生意，但是对捣乱的人也不会客气。先生...心里有数了没？”

这算是把好赖话说完了，也是明摆着告诉王寿安，你要是有真本事，讲得好，我们酒家客客气气待你。但你若是来蒙骗的，识相些现在就赶紧回去吧，我现在还算是给你个台阶，若是等下上去了又下不了台，就别怪咱对你不客气。

王寿安面色不变，颔首算是回应了。

见此，掌柜的也是略微放心了些，对方的反应像是有真本事的...

他指挥小厮道：“先带先生去小憩，待朱先生讲完了，引先生上台。”

既然掌柜的有了打算，小厮也收起了先前的嘴脸，他低头弯腰，客客气气的伸手指了方向：“先生随我来。”

就这样，王寿安跟着小厮到了二楼，随后一拐，进了间厢房。

“先生，您请休息，朱先生讲完我再来喊您。”将房内照明的蜡烛点上，小厮说完这话后将门带上，出去了。

房内只剩王寿安一人，他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又将门打开。

门外的宴厅，十几桌客人正在吃酒，而在宴厅的正中间，一张小方桌后头，一个头发见白的消瘦老人正穿着一身长袍大褂在讲着一段侠义故事。

王寿安就这样站在门旁听了些许，这位朱先生口齿并不清楚，讲的故事在他听来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太多起伏。

不过那些酒客倒是听的认真，待朱先生说到主角怒打泼皮，惩恶扬善，便纷纷叫好。

“就这？”王寿安关上了门，悬着的心也算落下了。

就这水平，穿越前看过的小说随便拉一本出来也比他强啊。

这等寡淡的剧情，跟那些动不动就全家死光，身负血海深仇，然后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小说，在情绪的调动上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就算不提那些个网络小说，单是寿安以前喜欢听的某些相声单口，也比这朱先生嘴里的有意思多了。

王寿安坐到厢房正中间的圆桌旁，闭上眼睛在脑中筛选了几遍，最终决定等下去讲个封神演义。

选此书是因为王寿安熟悉。

虽说穿越前看的小说，听得相声单口多了去了，但此时说与他人听，却有很多细节怕是一时半会儿回忆不清。

若是等下在台上说着说着卡壳了，那就闹笑话了。

但封神演义不同，王寿安小时候买过全本，前前后后读了有好些遍，不说能全文背诵，但至少记得个八九成，想来这便够了！

时间缓缓过去，一炷香后，外面宴厅中朱先生的声音停了，不少酒客又开始叫好，显然是十分捧场。

不过在朱先生下台后，亦有一部分酒客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正在这时，那小厮走到台上：“诸位客官，今日新来了一位先生，故而还有一晚场。小的这便请先生上来，还请诸位客官赏脸。”

他说完，弯腰行礼，一路快步小跑到了王寿安的厢房前敲门：“先生，该您了。”

房内正在闭眼养身的王寿安起来打开房门，他瞧了眼宴厅内，有几桌客人没被留住，已经结账走人了，不过倒还有十一二桌人在场，人数也不算少。

他朝小厮点了点头，从房门走出，刚到那讲台前，正要开口，却是不少客人哄堂大笑。

“啊，哈哈哈哈！”

有一熟客，笑的最是大声，他捧腹招手，小厮连忙过来：“五爷，有什么吩咐？”

被称五爷之人笑声未断，边笑边指着王寿安说道：“你们张家酒楼，今日怎么寻了个农家汉上来说书啊？这是要说什么，难道是告诉我等如何耕地播种嘛？”

五爷说完，厅内众客笑声更大，就连原本一些静观之人，此刻嘴角也扯起了笑意。

小厮回头看看王寿安，正要为其解释一番，然不等他说话，王寿安将讲台上的醒木轻轻一拍，说道：“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封神演义开篇既是一首古风，长达六十句，每句七字。

这首开篇诗从盘古开天写到大禹治水，又从夏王朝建立写到成汤伐夏，再到后面是殷纣王各种倒行逆施、宠信妇人、祸乱江山，姜子牙下昆仑到武王伐纣建立周朝，姜子牙封神，将全书的故事精简概括，使人听完便能感受书中宏大的世界观。

长长六十句，王寿安时快时慢，语气带出了轻重缓急，等到他说完，整个宴厅内已经是鸦雀无声。

他环顾四周，酒客们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一拍桌角：“好！”

这声叫好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此时时代不同，能在酒家饮酒的，是文人、富家子居多。

这些人有一定文化程度，自然听出了这长长的开篇诗中隐藏的恢弘。

而且，是越有文化，越是觉得其中玄妙不已。

故而，有一人叫好，便带起了更多人。

如此，宴厅内的气氛已经带起来了，就是有那么几个，完全听不懂王寿安在说什么的，此时也不至于起哄叫自己丢脸了。

寿安拉过一个板凳坐下，二郎腿一翘，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做足了派头之后这才又拍下醒木：“成汤，乃黄帝之後也...”

一炷香后，他几乎是背诵课文般不出差错的将第一回纣王女娲宫进香说完。

再看宴厅内，有酒客面前酒水已凉，却忘饮用；还有人夹了一筷子肉片，悬停在前，忘了入口。

又是先前带头叫好的书生，他率先回过神来，叫来小厮塞过一粒拇指大小的碎银：“去，给这位先生。”

小厮不是文化人，因寿安基本是照着封神原文念的，许多用词故到了他耳中便是一知半解。

不过小厮却也知道，王寿安这书说的，那可真是好极了！

若问好在哪里，好就好在他听不懂。

这故事一听就不是寻常说书先生编的那些白话，这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才能说出来的故事啊！

小厮惊为天人，接过书生的银子送到了王寿安面前：“先生，蒋二爷赏钱。”

王寿安眼前一亮，他在此停顿，就是准备讨要赏钱，没想到有人这么上道，没等开口就把钱送过来了。

接过银子，他忙对着那个书生作揖：“谢蒋二爷！”

那书生回礼：“些许钱银，不值谢，还请先生书接下文。”

二人这一对话，宴厅内众客皆回了神，不少人主动打赏，小厮捧着端茶用的木茶盘走了一圈，再端到王寿安面前时，已经恭敬异常，他小声道：“先生，您可真好本事。”

王寿安微微一笑将茶盘上的钱银收下。

他此时心里也乐，不过这时候却不能得意，还得继续端着架子。

喝了口水，醒木上手，于讲台拍下，王寿安又说了两回，直到姬昌解围进妲己讲完，整个二楼宴厅已经是座无虚席，更有不少酒客在楼下听到风声，专门上来听书。

这时，还有酒客意犹未尽，特别是那些站着听书的，纷纷要求再来一段。

王寿安摆摆手：“谢各位捧场，故事还长，我们下回分解。”

如此，在小厮的带引下，王寿安回到了厢房。

小说《天麟志怪：照妖先生传》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