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是一场死亡的归途

我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到随便去哪条街上抓一把都能抓出好几个像我这样的。二十八岁，

长相平平，学历普通，工作一般，薪资中等，单身，租房。说实话，这些都没什么，

我早就认命了。人嘛，不都是普普通通过一辈子的吗？可偏偏，

我有个不太普通的妈——她总觉得我这辈子已经被毁了。"赵雨，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头发染成这种古怪的颜色？人家公司看到这样的人，第一印象就不好，

你这工作怎么能升职？"我刚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妈就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拖鞋，

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审问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妈，这只是棕色而已。"我叹了口气，

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再说了，我们公司没人在意这个。""没人在意？

怎么可能没人在意！你那个主管肯定私底下说你不懂规矩，不知道稳重。

你看看你都二十八了，还没个正形，怎么能让人家重用你？"我没接话，

径直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这种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我早就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领。

但妈显然不打算放过我。"对了，上次介绍给你的那个男孩，人家电话打过来了吗？

"妈紧随其后，把话题无缝切换到另一个我最不想聊的领域。"没有。""怎么会没有？

我都跟人家说你很有兴趣了。"妈脸色一沉，"不会是你态度不好吧？""我没兴趣。

"我放下水杯，"他满口都是房子车子存款，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广告公司文案，

他就问能挣多少钱。然后呢？然后他就跟我说他家有两套房，一套市中心，一套郊区，

还有辆宝马。""这有什么不好？人家条件多好啊！你同学李雯都结婚生子了，

孩子都两岁了，你看看你，这个年纪了还单着，再过两年谁要你啊？""妈，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哪里好了？租着别人的房子，一个月到头挣那么点钱，

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说你图什么？"妈的声音开始提高，"照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这句话，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听到了。高考前：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完了！

大学时：不找个好工作，这辈子就完了！工作后：不抓紧嫁人，这辈子就完了！在我妈眼里，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条只有一种走法的独木桥，稍有偏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去洗澡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离开。争辩是没有意义的，我试过无数次了。躺在床上，

我点开手机，李雯的朋友圈又更新了——她儿子第一百零八次抓周，第五十二次吃蛋糕，

第七十三次穿新衣服。看评论区，一堆人夸她儿子可爱，她老公体贴，她生活幸福。

我随手点了个赞，然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我并不羡慕李雯。真的，我一点都不羡慕。

但我妈羡慕啊。她每次见到李雯妈妈，回来就要对我进行一轮精神拷问："你看人家李雯，

嫁得多好，老公多疼她，孩子多可爱，你怎么就不能像她学学？"我没告诉妈妈的是，

李雯上个月偷偷联系我，说她想离婚。她老公有外遇，还赌博，家里的钱都被他输光了。

她现在带着孩子住在她妈家，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每天还得假装一切都好，

在朋友圈上传美好生活的照片。"你的人生为什么非得按别人设计的路径走？

"这是我大学室友苏晓说的话。她现在在云南开了家客栈，每天看云海日出，

过着很多人眼中"不靠谱"的生活。但她很开心。这就够了。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我机械地起床、洗漱、换衣、化妆，在妈出来念叨之前溜出了家门。公交车上，

我看到前排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在偷偷擦眼泪。

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微信：妈，我不想学医，我想学音乐。下面的回复是：你敢！

学音乐能有什么出息？你要是敢不听话，这辈子就完了！我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我也在公交车上哭，因为我告诉妈我想学艺术，

她说那是没出息的人才学的东西，逼我报了会计专业。"终点站到了。

"司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走下车，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

她已经擦干了眼泪，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广告公司的工作并不顺心。

我负责的那个洗发水广告文案被客户退回来了第三次。"赵雨，这个文案还是不行啊。

"主管刘青无奈地说，"客户觉得缺少'你值得拥有'的品牌调性。

""可这个词用了十年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忍不住说。"但客户喜欢啊，

他们觉得这个词就等于洗发水。"刘青耸耸肩，"就这样吧，按客户要求改改，

今天下班前发我。"我盯着电脑屏幕，强忍住把键盘砸了的冲动。五年了，

我在这家公司已经五年了，每天写的都是无聊的文案，用着陈旧的词汇，迎合着保守的客户。

最讽刺的是，我当初选择做文案，是因为觉得这至少能让我的文字天赋有用武之地。而现在，

我的文字都是别人规定好的，没有一点创意和自我。中午吃饭的时候，

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林小鱼坐到了我对面。"赵姐，听说你的洗发水文案又被退回来了？

"她一脸同情地问。"嗯，第三次了。"我无精打采地搅着面前的炒饭。

"其实我觉得你的创意很好啊，那个'头发会说话'的理念太棒了！"林小鱼兴奋地说，

"比那个老掉牙的'你值得拥有'有新意多了。""可惜客户不这么想。"我苦笑了一下，

"他们只想要安全的、保守的、已经被验证过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不换个工作呢？

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公司啊。"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再说，

我都这个年纪了，跳槽风险太大。"林小鱼困惑地看着我："赵姐，你才二十八岁啊，

又不是五十八岁。"二十八岁，在我妈眼里，已经是"大龄剩女"、"职场老人"了。

如果现在换工作，又要从头开始，那得多危险啊？万一找不到更好的，这辈子就完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转移话题，"你这周末有什么计划吗？""啊，我要去看演出！

"林小鱼眼睛一亮，"有个独立乐队的live，我等了好久呢。赵姐要不要一起去？

""乐队？"我有些意外，"什么类型的？""后摇，很小众的那种。

场地在郊区一个废弃工厂改造的livehouse。"我犹豫了一下。这听起来很有意思，

但又很陌生。在我有限的社交圈里，几乎没人会去这种地方。"怎么样，去吗？

"林小鱼期待地看着我。"我...我考虑一下吧。""好吧，如果你想去，随时告诉我哦！

"林小鱼笑着说，然后低头继续吃她的沙拉。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妈妈照例在盘问我今天的工作情况，我敷衍了几句就躲进了房间。躺在床上，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微信，给林小鱼发了条消息：那个演出，具体是什么时候？

林小鱼秒回：周六晚上八点！你决定去了吗？太好了！我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去。

但周六晚上，我还是站在了那个破旧的工厂门口，心跳加速。

林小鱼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看起来比在公司活泼多了。

"赵姐！你来啦！"她兴奋地朝我挥手。我有点局促地点点头。

我特意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想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但还是觉得格格不入。"别紧张，

"林小鱼拉着我的手走进去，"这里的人都很随性的，没人会在意你穿什么。"走进场内，

昏暗的灯光下，人群已经聚集在舞台前。大多数人穿着各式各样的T恤，

有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有的留着长发或特立独行的发型。他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笑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要喝点什么吗？"林小鱼问我。"呃...啤酒吧。"我说，

虽然我平时很少喝酒。音乐开始前，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的。当第一个音符响起，

我感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音乐——没有华丽的编曲，

没有复杂的歌词，只有纯粹的情绪和力量。吉他的声音时而温柔如耳语，时而激烈如咆哮，

鼓点像心跳一样坚定有力。我不自觉地随着音乐摇晃身体，周围的人群也跟着节奏摇摆，

有人闭着眼睛，有人举起手臂，有人小声跟唱。没有人在意别人的目光，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演出结束后，

林小鱼问我感觉怎么样。"太棒了，"我发自内心地说，"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