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以前的模样

第一章 刑场绝笔

晨雾未散，朱雀门外青石板洇着露水。张二子戴着四十斤重的枷锁跪在刑台上，额前碎发沾着昨夜诏狱的稻草屑。监斩官腕间七宝佛珠捻动的声音让他想起殿试那日，先帝手中玉珠相击的脆响。

"午时三刻——"司刑官拖长的尾音惊飞槐树上的麻雀，花瓣簌簌落在张二子染血的衣襟。他眯眼望着日晷上跳动的光影，忽然嗤笑出声："赵大人这晷针偏了三分，可是要误了本官的吉时？"

监斩官赵怀恩手一抖，佛珠磕在乌木案几上。这个将死的罪囚竟还记得三年前工部修缮日晷时，他贪墨三百两白银导致的刻度偏差。

"狂悖之徒！"赵怀恩甩出斩令的手微微发颤，"你私通逆党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妖言惑众！"

"好个人证物证。"张二子仰头饮尽最后一杯断头酒，酒液顺着脖颈流进锁骨折痕，"赵大人不妨说说，您书房暗格第三层那匣东珠，是物证还是贿证？"

刑场突然死寂。赵怀恩猛地站起，官帽险些被秋风吹落。他永远记得半月前那个雨夜，这个疯子般的新科状元抱着《漕运纪要》闯进他府邸，指着河工账册说"贪银数目对不上"时的神情——就像此刻，枷锁加身仍笑得像在琼林宴上作《蟾宫赋》。

刽子手鬼头刀举起的刹那，张二子突然高吟："墨池未冷魂先断，朱笔犹温骨已寒！"他咬破舌尖将血水喷向半空，血珠竟在秋阳下凝成半阙《鹤冲天》。

变故陡生。

赵怀恩腕间佛珠突然绷断，琉璃珠滚过刑台沾染血渍，在张二子脚边拼出诡异的卦象。刽子手被这异象惊得后退半步，刀刃擦着囚衣划过，削断一截小指。

"怕什么！"赵怀恩拍案怒吼，"给本官斩！"

刀光落下的瞬间，张二子盯着滚到唇边的琉璃珠笑了。这是三日前他在诏狱绝食时，那个哑巴狱卒偷偷塞进他手中的"舍利子"。据说含此物就戮，来世可承宿慧。

鬼头刀劈开颈骨的闷响中，那颗琉璃珠悄然滑入喉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