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渍去除原理

奶茶店的霓虹招牌在梅雨季渗出锈水，林小满踮脚擦拭展示柜时，

校服下摆扫过昨夜凝结的珍珠糖浆。第三十七个黄昏六点二十一分，夕照穿过梧桐叶间隙，

在操作台烙下金绿色坐标系。

她在这个角度清洗雪克杯最安全——既能避开对面补习班的监控镜头，

又能借金属反光监视路口教导主任的电动车。冰桶渗出的水珠顺着她小臂蜿蜒而下，

在肘弯积成微型湖泊。自动门开合的瞬间，糖渍地砖缝里的蚂蚁军团突然转向，

搬运着比她指甲盖还大的方糖碎块。这是她在茶言蜜语打工的第三十七天，

距离期末考还有两周，而母亲化疗用的进口药已经断供五天。"欢迎光临！

"感应门铃响起时她正在给芋圆称重，电子秤的红光在凌晨两点的雾气里明明灭灭。

抬头的瞬间，粘在睫毛上的水蒸气突然凝结——站在收银台前的少年穿着墨蓝校服，

领口第二颗纽扣松开着，露出的锁骨处缀着一颗小痣。"四季春茶，少冰半糖。

"周予安的手指在菜单上停顿，目光扫过她胸前的校徽，"加两份椰果。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冰柜嗡嗡作响，制冰机吐出碎冰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她刻意将身子转向左侧，让被奶茶渍染脏的右袖管隐在阴影里。保温桶里的茶汤见了底，

她踮脚去够顶柜的新茶包，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需要帮忙吗？

"少年清冽的嗓音混着雨水的潮气漫过来。林小满猛地转身，

撞见他正伸手要替她扶住摇摇欲坠的茶叶罐。玻璃罐壁上凝着水珠，倒映出两人交叠的指尖。

"不用！"她仓皇后退，后背抵住冰凉的金属架。周予安收回手的动作很慢，

腕表表盘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他的目光掠过她袖口的污渍，

又落在她胸前别着的员工名牌上，突然笑了："原来年级第三的秘密基地在这里。

"收银机的打印声突兀响起，林小满盯着小票上"23:58"的时间戳，

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玻璃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将少年挺拔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第二天的数学课上，

林小满在草稿纸上画第六个正五边形时，前桌传来折叠成燕尾状的纸条。

苏雨晴用荧光笔在背面画了夸张的惊叹号：转学生周予安居然知道你喜欢喝茉香奶绿！

他说昨天在图书馆看到你复习到很晚圆珠笔尖在纸面洇开墨点，

林小满抬头看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周予安正在笔记本上画函数图像，铅笔阴影打得极漂亮。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转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透过沾着粉笔灰的玻璃窗，

林小满看见他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里画了个奶茶杯的形状。放学后的更衣室里，

林小满对着储物柜发了十分钟呆。校服外套内侧还沾着奶茶香，她将脸埋进布料深吸一口气，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拉链滑动的声响。"小满你最近怎么总躲着我？

"苏雨晴把芭蕾舞鞋塞进储物柜，发梢的茉莉香波味道扑面而来，"是不是因为周予安？

你们...""我要去图书馆。"林小满猛地关上柜门，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室内格外刺耳。

苏雨晴举着梳子的手僵在半空，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角。雨是在晚上十点突然下起来的。

林小满蹲在后厨清点红茶库存时，听见前厅传来争执声。隔着磨砂玻璃，

她看见三个染着金发的男生正在拍打收银台，为首的那个将空奶茶杯砸在周予安脚边。

"老子要的是全糖！"纹着花臂的男人伸手揪住周予安的衣领。林小满的掌心沁出冷汗，

她摸到手机准备报警，却见周予安突然抓住对方手腕反手一拧。动作快得像是经过专业训练，

混混的惨叫声中，她看见周予安校服袖口下隐约露出半截黑色刺青。警笛声由远及近时，

周予安正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

林小满递给他创可贴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伤疤，被霓虹灯照得泛着猩红。

"其实你可以不用来。"周予安突然开口，指尖拂过她袖口顽固的茶渍，

"但我知道你需要这份工资。"他的声音很轻，混着雨滴敲打遮阳棚的节奏，

"就像我需要忘记某些事。"林小满望着他湿透的肩线，突然发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不见了。

制冰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冷藏柜的冷气与雨夜的潮热在两人之间织成透明的茧。

储物柜里的匿名信是周三早晨出现的。林小满捏着印有奶茶杯剪影的信封，

指尖擦过火漆印章上凹凸的茉莉花纹。

信纸上只有经纬度坐标和一句手写诗：在珍珠坠落的夜晚，请收下被雨淋湿的月光

"这不是周予安的字迹。"她将信纸对着晨光，

发现背面用荧光笔写了极小的一行数字——正是母亲住院的床位号。走廊里传来早读铃声，

她慌忙把信塞进书包，转身撞进带着薄荷气息的怀抱。周予安扶住她肩膀的手掌有细微震颤，

黑色高领毛衣遮住了那道伤疤。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忽然压低声音："今天放学别去店里。"但林小满还是在晚自习后溜进了奶茶店。

储物柜最深处躺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捆扎整齐的现金和最新款抗癌药。

她颤抖着摸到纸袋内侧的凹凸痕迹，对着灯光辨认出蝴蝶模样的刺青拓印。

玻璃门突然被撞得巨响。三个女生举着手机涌进来，

为首的长发女生将冰美式泼在操作台上："这不是年级第三的打工妹吗？

"林小满认出那是经常围在周予安身边的文艺委员。"你们看她的袖口！

"短发女生突然扯住林小满的右臂，奶茶渍在LED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听说你妈..."清脆的巴掌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林小满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

这才意识到挥出去的是周予安今早塞给她的暖手宝。女生们的尖叫声中，

她看见玻璃门外闪过苏雨晴惊慌的脸。事情发酵得比台风来得更快。第二天课间，

林小满被叫到教务处时，走廊里贴满了她被泼奶茶的工作照。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水印显示拍摄于两个月前，正是她第一次遇见周予安那晚。

"这是贫困生补助申请表。"班主任推来的纸张带着墨香，

"但校规明确禁止..."话音未落，周予安踹开门的巨响震落了墙上的流动红旗。

他脖颈处贴着创可贴，手里拎着个还在滴水的黑色背包。"视频原件。"他将U盘拍在桌上，

转头看向林小满时眼神突然变得柔软，"还有二十分钟台风登陆，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们在暴雨中狂奔。周予安的校服外套罩在她头顶，带着硝烟与茉莉混合的气息。

林小满听见他对着蓝牙耳机低吼："动她母亲试试！"惊雷炸响的瞬间，

她看清他后颈处蔓延的黑色刺青——正是牛皮纸袋上的蝴蝶图案。废弃体育馆里，

周予安点燃从储物柜翻出的应急蜡烛。暖黄光晕中，

他解开袖扣露出整片刺青："这是我父亲的'作品'。"他抚过蝴蝶残缺的翅膀，

"十五岁那年我用茶匙挖掉了家徽图案。"林小满的眼泪砸在生锈的领操台上。

她掏出始终藏在书包夹层的纽扣，那是昨夜在奶茶店收银台下捡到的。"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茶渍。"周予安用绷带缠住她磨破的脚踝，"那天你踮脚够茶罐时，

袖口的污渍像朵倔强的花。"他忽然轻笑，"和我毁掉家徽那晚溅在衬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

"台风过境的清晨，林小满在ICU病房见到了沉睡的母亲。护士递来缴费单时，

她发现盖章处印着半个蝴蝶翅膀。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

穿着墨蓝校服的少年倚在树下抛接着第二颗纽扣，锁骨处的痣在阳光下像粒星子。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林小满在答题卡背面画了只茶渍蝴蝶。

周予安的白衬衫袖口染着茉莉香，

他把志愿表折成纸飞机掷向天空："我在北海道农学院等你，那里有全日本最好的奶茶牧场。

"邮轮启航的鸣笛声中，林小满打开周予安塞给她的临别礼物。透明玻璃罐里，

四十二颗纽扣浸泡在茉莉奶绿中，每颗都刻着经纬度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