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

任何人都有被救赎之光普照的权力。

“你是谁，这里不允许进入，出去！我说出去！”

“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啊！呕.......咳......”

“滴，滴，滴。”滴水声回荡在猩红光微亮的诡异隧道。

“铃铃铃”，手机闹铃的声响彻底叫醒了半梦状态的田天。拿起床头的白色长袖衬衫，为下身套上些许磨损的西裤。坐在床沿上，盯着紧闭的窗帘，内心斗争着要不要拉开它，好使得窗外虚假的阳光照进勉强称得上整洁的房间。下一刻，径直走向卫生间的步伐为这场略有悬念的思考画上了终止符。洗漱过后，看着镜子中那张下颌线明显而又瘦削的脸，似乎也感觉到有一股不符合29岁的沧桑感笼罩在脸上，于是右手像是迷失方向的旅客一样在洗漱台上摸索着剃须刀，他的眼睛不愿意离开镜子上的脸，不是因为他多么的渴望与自己恋爱，而是想仔细看看这张很久不见略感陌生的脸。

“啊，该死。”右手的食指在寻找那把可以使自己恢复年轻的工具时，触碰到了刀刃，这把冷酷的东西毫不迟疑地割破了田天的食指指肚，他像个孩子一样把流着几滴血的手指头放在嘴里面吮吸，待口中感觉不到血的腥味以后，才再次拿起剃须刀，把脸上的阴霾刮得轻薄一点。在鞋柜里面翻找出了创口贴，胡乱地贴上后，提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便匆忙的向电梯跑去，今天早上的欣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光照下的他感受不到什么温暖，因为虚假的人造光的温度远不及太阳。可是他根本没有被太阳照射过，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只有极少数的老年人还残存着对阳光的感觉，像田天一样的新一代对于课本上温暖的太阳一词毫无体会。

“滴，古茶集团行政部田天。”办公楼门口的打卡机发出机械的讨人厌的人声，“欢迎进入”。他来的很迟，因此在电梯里面碰不上同事。“叮，9楼人事部。”田天抬起头想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进入自己独处的空间。

“嗨”清脆的女声传入自己的耳朵，但是不止她的声音，还有略显稚嫩的男声。

“魏澜科长，您看今晚吃饭？”

她微转过头，嘴角向上勾起，“抱歉啊，今晚我还有工作。”

“那明晚您......”

“哎，你的手划破了？”魏澜看到了他提着公文包的右手食指上的创口贴。她的询问起到了一石二鸟的作用，不仅表现了关心，也打断了后面人的明日邀约。田天对这个简单的疑问只是回答了“嗯”。可是缓慢关上的电梯门外，那个男性的眼睛却瞪着他，直到电梯门关上为止，可能电梯在上升的过程中，这双眼睛也不会改变。

“追你的人不少，这又是一个？”

“新来的员工，我比他大几岁。”

“可是你像一个刚毕业的女高中生。”

“一会儿要开会，记得叫上助手。”

“在我们部门的大会议室？”

“对，一会儿见。”电梯门在行政部的楼层打开，魏澜先一步去了会议室，田天则是往相反的方向去往办公室。即便与她相背，他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明眸皓齿的吸引力，因为科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说出：“魏澜科长好。”如果不是魏澜，可能这些问候是为了让自己摆脱狭小的工位和繁重的工作而做出的谄媚行为，但是她是魏澜啊。

“贾匿誉”，田天走到一间相比其他格子形状工位稍宽敞一点的工位前。相邻工位窃窃私语的两个人看到田天后便停止了交流，假装工作起来。

“田哥，早上好啊。”他略长的头发被猛然的抬头动作甩到后面。

“来一下我办公室。”

他跟在田天后面，在田天要打开门的前一刻迈起大步，先田天之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像个智能家居的拟人体一样，开灯，开空调，扫地，收拾桌面，扶正椅子。

“听魏澜说各部门开会？”

“是的，早上刚发的通知，在手机的工作群里面。”

“我几乎没注意过它。”田天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咱们部是一科去？”

“对，是田天科长去行政部第一会议室，带上助手。”贾匿誉拿出手机，照着信息读给田天听。“那我先回去拿一下本，我和田哥一块过去。”

“嗯。”虽然嘴上答应着，可是脑子里面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刚刚窃窃私语的两个人所谈论的驰逸进入公司的事情。“一会儿十之八九是这件事。”

“那么，所有部门科长都到齐了就落座吧。”说话的是秘书部的副部长。

“真是一次大聚合，熟人都来了。”田天观察着周围的人。不过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次大聚合，统理院的所有部门，行政，外交，人事，安保，资金的一科科长带着助手都在，甚至监察司都派了人。科长们都在桌上，助手坐在科长的后面。除了监察司的人很陌生，其他科长和助手都在刚进会议室时寒暄过，魏澜的助手换成了一个年轻的男性，脸上除了有两处伤疤外，皮肤跟其他人比起来更显得粗糙，他虽然不壮硕，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西装下隐藏的精瘦感。

“这次开会主要是讨论一下上星期开始传播的驰逸进公司的谣言。”45岁的他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杂音。“这件事已经传到董事们的耳朵里面了，所以特地开会来找出解决办法。在讨论之前，我拟定了一些方案，先发给大家看看。”说着把一沓A4纸给到他的助手。所有科长和助手拿到后便仔细阅读起来。

“组织专门小组？”不知是谁读出了这句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的话。

“对，由各个部门派人组成专门的小组查办这件事。我担任组长，各个科长担任副组长，但是不必实际参与，具体操办事项由行政部一处一科的田天，安保部一处一科的唐德胜负责。”

听到自己的名字，田天不由得抬头看向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副部长的脸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田天的目光，他把脸转向田天说：“你近期先专心这个事情，工作方面让贾匿誉解决。”

“好。”田天极力地隐藏内心的不满应承下来。

“查驰逸应该是安保的职责，之前驰逸进入的案子都是安保部统一操办，这次怎么变成各个部门联合调查了？”监察司的人沉着脸发问到。

“之前的案子确实是安保部统一查办，但是查处各部门的时候阻力非常大，这次把各个部门整合到一起，提高效率，也增强各个部门的联合程度。”副部长对监察司的质问显得有些不满，她的质问就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所以语气生硬像是在下达命令，或者应该说是传达董事们的圣旨。“查案的事情对无关人员要保密，所有人禁止透露风声，即使是你的上级也一样。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语言中的暗含的意味，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的人，眼神似乎交流着什么。

“安保部的科长，你和助手负责整理一份关于驰逸的已知资料给我和所有查案的人。”

“是，副部长。”安保部的黑而壮的唐德胜有力地回答到。这丧失成年人应有的沉稳的回答使得在场的人或嘴角上扬，或假装咳嗽用手捂住嘴。

“各部门派出能力尚可的人，查案的人恪守职责，不查案的人好好配合，做好工作，不要让信息进一步在无关人士之间传播。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就散会，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所有人陆续走出会议室后，剩下了贾匿誉一个人关灯锁门，“贾匿誉，一会儿先别回工位，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田科长。”

回到办公室后，田天坐到椅子上回忆着会议的内容。但是比起驰逸，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副部长挑了自己当实际副组长，田天深知自己的能力与其他科长比起来略显平庸，能走到科长的位置多半是依靠自己的运气。“难道这次也是运气作祟吗？”他自言自语着，手中按压着圆珠笔的顶端，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咚咚咚”，木门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请进”。

“田哥，你找我。”

“进来坐。”待贾匿誉不自然地坐好后，田天扔下了手中的笔，双手十指相扣放在桌上，做思考状。片刻之后看着贾匿誉手中的本说：“今天的会议你怎么看。”

听到田天的问话后，贾匿誉立刻打开他的笔记本，手指快速运动，翻找了一会儿后刚刚微张开嘴准备读自己的会议记录，田天解开相扣的手，伸直胳膊一把抢过了他那牛皮封面的黑色笔记本倒扣在桌子上。“我是问你对会议的看法，不是再听一遍他们的命令。”

“唔，这个，田哥你知道我不太能思考出来什么深层含义的，大概就是传言驰逸的人进来了，组成一个联合小组调查调查，制止谣言，让人们安心。”

“所以，你认为驰逸这次进来是假的？”冷笑从田天嘴里发出。

“听副部长的意思就是这样吧。”

“你还真是不会思考含义。”

“啊，是。”听到田天这么说，贾匿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放在桌下的一双手也尴尬地搓起来。

“如果这次的入侵事件是假的，董事会那群人根本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只要像前四次一样随便查查，拖拖时间，等口风过去了草草了结就好，可是这次看来是真的有驰逸的人进来了。”

“那咱们岂不是很危险，他们真的会杀人啊。”因为贾匿誉因恐惧而略微颤抖的声带发出的声音让不安的气氛爬满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

“总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安排好工作，让科员们注意安全，加倍小心，这件事过后再逐渐放下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