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圣雅道

大秦云山郡乡间的一条小路上，缓缓行来一老一小两个人，各骑一匹灰色小毛驴。

老者满脸蜡黄，似乎有病在身，但是眉眼之间气势不凡。

小伙子神态温和，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

只见小毛驴那硕大的蹄掌踏落满地黄泥土，溅起许多的黄泥点，飞落两人的衣服下摆之上，年轻的小伙子衣服上沾满了黄泥土，但是老者的衣服上却是崭新，半点黄泥巴都没有。

小伙子有些羡慕地看了老者的衣服下摆一眼，用几分带着讨好的语气道：“老师，什么时候，我能够学到你的无垢之术就好了，身体一个月都不需要清洗一次，毫无异味，而且污秽不沾，整洁干净，真的让人羡慕！”

老者翻了个白眼，自然明白小伙子的意思，于是淡淡地道：“你不需要总是盯着我的无垢之术，想要学了去，我早就说过了，你不是那块料，就算我传给你，你也是学不会的。”

“不过是制作一件无垢衣服而己，我就不信学不会？！”

老者笑了笑，道：“你不信我的话？

““不敢，弟子只是觉得，弟子竭尽全力去学，别人学一个月，我就学三个月、半年，只要我努力，终究会学会的。

““如果努力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穷人了，可是你看，乡野之间，穷人遍地都是，而那些懂文字、有知识、能当官、能经商的人，又有多少？

每一个成功者的脚底下，是一万个失败者的枯骨，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够学会吗？

“小伙子闻言有些不服气，因为他曾经求过老者很多次，老者都不肯教他无垢之术。

他觉得如果老者愿意传授，以自己的天资和勤奋，一定是可以学会的。

当然，他也不敢当面反驳老师的话，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

“按照老师的说法，这世上能够学会你无垢之术的人岂不是很少？

连简单的无垢之术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些更加强大的墨家机关术？

岂不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学会？

那么老师的绝学，岂不是会失传？

“这话勾起了老者的心事，只见他叹息一声，抬起一双昏黄的老眼，看向天边的红色火烧云，默默无语。

“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

““不，你说的没错，能够传承我墨家机关术的人，恐怕真的是一辈子都遇不到了，可惜了，我一身惊天动地的墨家机关术，就此失传！

也许，这就是命吧！

“老者缓缓低下头发稀疏的头颅，看着脚下延伸到大地尽头的烂泥巴黄土路，满腔抑郁竟然无处发泄，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想他钱伏天，一身墨家机关术惊天动地，在云山郡这里纵横无敌，哪知道遇到了毕生注定的强敌，两败俱伤之下，钱伏天也失去了一身浩荡的墨家学气，没有学气的支撑，所有的机关术顿时无法施展，变成了一个落魄的老人。

身边跟随的徒弟，是在他落魄的时候，看到他的无垢之术衣服，觉得惊异，于是出钱给他买酒、买药、治病，服侍他首到病好，才勉强收下的。

弟子孙忘尘没有修炼墨家机关术的天赋，钱伏天随便传了他一点粗浅的墨家机关术，就不再教导了。

那不是钱伏天吝啬，也不是他不念治病的恩情，而是修炼墨家机关术，没有天赋强行修炼的话，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带来更大的灾难。

以钱伏天的品性、天赋和实力，尚且落得一个落魄的下场，那么以孙忘尘还显得稚嫩的品性、天赋和实力，可能后果会悲惨很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人世间是个很险恶的地方，没有本事的人，最好还是当个普通人更好，强行出头的话，就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看到老师如此抑郁，孙忘尘也不敢再提学习墨家机关术的事情，想了想之后，换了个话题，道：“老师，前面就是北荒城了，我们到时候看看云山郡最大的城市，有何盛况？”

“嗯，不过我们先不去北荒城，每年各大书院都会来北荒城里招收弟子，恐怕有天赋的人早就被招收走了，也轮不到我们来捡漏，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到乡间去看看，也许运气好，能够遇到一个有天赋的弟子？”

“如果能够遇到，那么老师的一生所学，也有了传承之人了。”

老者转头用一双昏黄的老眼看去，看到孙忘尘诚挚的表情，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孙忘尘人品是很好的，只可惜没有天赋，否则将一生所学传授给她，让他替自己报仇雪恨，也算是了了一生的心愿了，可惜，太可惜了，如之奈何啊！

钱伏天经历了一辈子的世事，自然明白人间事十之八九不如意的道理，无法强求。

“走吧！”

钱伏天举起右掌在小毛驴的屁股后面轻轻一拍，小毛驴吃痛，发出一声不太情愿的低沉嘶鸣，小短腿加快了几步，朝着道路的远处慢慢跑去。

凤鸣村！

此处村头张灯结彩，几个庄客在这里迎接十里八乡的客人，都是赵家的亲朋好友。

今天是赵家小儿子满月的喜庆日子，赵家在这里摆下了三十桌的流水席，招待各方来客，只要你愿意说一声恭贺小公子长命百岁，就可以坐下来吃一顿乡间丰盛的饭菜。

远处来了两匹灰色小毛驴，正是钱伏天、孙忘尘师徒。

看到这里的状况，两人有些意外，上前询问道：“父老，这里办什么喜事？”

几个庄客看到钱伏天虽然脸色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是气势不凡，知道不是普通人，于是急忙拱手作礼，笑道：“今天是我们东家小儿子满月的日子，两位如果不嫌弃，到我们家里吃一顿便饭。”

一听只是个满月的小孩，钱伏天顿时没了兴致，正要告辞离开，就听到一旁的孙忘尘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来是饿了。

师徒两人平时靠着给别人修理一些家具、农具赚钱，日子过得颇为清苦，都是用大饼加清水充饥，现在孙忘尘听到有饭菜可以吃，顿时饥肠辘辘，忍不住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钱伏天。

钱伏天看到了他的眼神，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暗道：“徒弟啊，你不知道，吃了别人的饭菜，就会惹下因果，到时候偿还不了，恐怕一辈子不安！”

不过，孙忘尘跟着他一起吃苦，钱伏天也不好拒绝他的请求，于是点点头道：“如此，我们就叨扰一番，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看老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如你给取一个名字？”

一个留着短须的三角眼庄客笑道。

“嗯，如此也好，取个名字，了了因果！”

钱伏天想了想之后，道：“此处乡间祥和，人人安居乐业，不如就以君歌为名！”

“赵君歌？

好名字！”

庄客抚掌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