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临危难而求必生
他看向同伙,魏无羡朝他挤眉弄眼,嘴几张几合,不知要传达出什么意思。
倒是身旁坐着脸臭的江澄,金子瞧那样估摸三人去凫水这事没瞒住。
苦了他们捞上的鱼,白给大家伙添上道菜,还不能显摆!
同席的金子轩哼声,一筷子夹下鱼腹搁金子满碗里:“游水捉鱼好玩吗?
你别光看魏无羡,看聂怀桑,听说***都快被聂宗主揍肿。”
金子满不自觉把背再首上些,顺着金子轩的话,看向两席相隔的聂怀桑***下,的确垫着厚厚一层坐席。
心下默默为聂怀桑祈祷,让他吃饱饭,回清河日子好过点。
“哥,你也吃,这可是我亲手捞的鱼,多吃点。”
金子满看够乐子,抓紧讨好自个大爹。
夹起鱼肉也送金子轩碗里,顺带取了席间一道河鲜添上,盯着金子轩筷子,大概意思是‘你吃吧,吃了这事就翻篇。
’“没出息的东西。”
金子轩笑骂道,心里没觉得这是多大事,不过还是作出不高兴样,在金子满殷勤下,吃了菜,不再提这事。
聂怀桑老早就瞄金子满这边,本着大家一起不好受,他就好受的心,见金家兄弟竟然短短一会就和好,当即苦着脸不敢看聂明玦。
天杀的,他们席旁还坐着蓝曦臣,合着就他家兄长是凶长了。
清谈会毕,云梦也无多留客的意思,金光善被金夫人嘱托过,临行前特意提及随礼,又说与江枫眠听:“枫眠兄,外面风言风语你可不要上心,这夫妻嘛,左右是冤家。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江枫眠挂不住脸,勉强道:“金兄,话不能这么说,我可真是......”他话还未说完,送金夫人一行的虞紫鸢便来了,见状,江枫眠咽下话,无奈笑道:“三娘也来了。
怎不多留金夫人一家久住几天。”
虞紫鸢冷脸不理,转头只对金夫人说道:“路上小心,不用多操心我。”
金夫人难得作柔软态,泪眼婆娑,像受了极大委屈,眼光横向江枫眠越发觉得不是个东西:“三娘若无事多来金麟台坐坐,总比住那偏远破院子又连带着离儿没个世家小姐气度好。”
被提及的江厌离低头,想来搁两位夫人面前没少被说道。
金夫人知伤了江厌离心,忙解道:“离儿还有两年,平日多随三娘学学,旁的不必操心,万事还有我呢。”
金子轩脸色可不好,毕竟谁想到他这未婚妻不出彩就罢了,连管家这些个事都一问不知,二问发怯,哪有一点世家小姐的作风,往日拜访就爱胡喂他吃食,如今竟是整日窝在厨房作伙娘!
见金子轩也不再做客套,自告辞上马车去,金家也不再紧着旁事,都各自上车,独留金夫人坐在车上掀着门帘不舍看向虞夫人。
途中,许是金光善怕金夫人伤心,邀了人同乘,便宜金子满在车里自在,这才敢明着问金子轩:“怎么哥,别老对江姐姐挑剔了。”
金子轩扭头,不悦:“我没挑剔!
只是只是......算了!
她差点就差点,娘说了,就是因为她差点,才非要我这个顶好配她,不然往后日子可不好过。”
金子满闻着不对劲:“再差又如何,江澄是他亲弟弟江家少宗主,总能找个世家子嫁的。”
金子轩想继续,但聊人家宅事不是男儿做派,咽下话,只叮嘱金子满:“反正他们江氏乌烟瘴气,你少和他们玩,非要玩可以,敢把他们破习性往家里带,你走着瞧。
聂怀桑的毛病也不行!”
话说得,好似这群未来世家金贵子弟,金子轩一个都瞧不上。
金子满不好意思笑道:“这不难得聚一聚嘛,哥你也知道,金麟台的人又不敢和我玩。”
“人为什么不和你玩,你还怪上别人了。”
金子轩没忍住伸手捏金子满脸颊,生气道:“金子勋多嘴两句,你倒好,把他揍得下不来床,其余小的哪还敢和你扎堆玩。”
金子满护着脸颊,口气一贯是撒娇卖痴:“那他少说两句呗!
反正不是好话,送到刑堂也是要打,干脆我打啦!
还解气。”
金麟台的笑话说来说去,能大动肝火的无非是家主管不住的下半身和找上门的私生;另一个就是金子满给逼死生母的金夫人做儿子。
后一条金子满心知是无稽之谈,架不住黄口小儿多了,给当真,是听一次打一次,这不就打到金麟台拉帮结派的大王——金子勋身上。
如今活活被人孤立起来。
金子轩也知道缘由,松了劲,伸手带着金子满在车上坐正:“那也别自己动手,有得是人!”
金子满笑呵呵答道:“行,他下次犯贱,哥你找人揍他。”
回头让整日跟金子轩***后面的金子勋知道这事,可不得心碎死。
世家新鲜事不多,今个凑了江氏热闹,金子满搁金麟台整整无聊了数月,睁眼学习闭眼梦里练剑,要不是耽搁金子轩上进,金光善和金夫人没好脸色给他,金子满可不得整日在金子轩门前晃,央金子轩带他出去玩。
他幼时同阿娘住一个院子,过得不甚滋味,阿娘病逝后,金子轩求金夫人许久,金子满才上得家谱,按辈分起了如今的名字,当上正儿八经的金氏公子——金子轩弟弟。
除开金氏那份供奉,金子满也无其他收入,过得同阿娘在时没什么差别,这把素来被养得娇贵的金子轩气得不行,毕竟金子轩哪样都要好的,认个弟弟也是如此。
干脆接了人往自己芳尘殿里一塞,吃穿用度都划拉一半给金子满。
这才巴巴养出个金氏二公子来。
说得难听的,金子满基本是吃金子轩、用金子轩,这也是金子满在金麟台最大仇家——金子勋所不齿的,毕竟在金子满还没正名前,金子勋不仅是除金子轩外金氏风头最盛的公子,还是金子轩最好的跟班。
这一切!
都被金子满给抢走。
“好啦,你整天念一遍也改变不了,何不如放宽心,仔细看看也许你会发现,”金子满蹲在跌坐的金子勋前,指着自己,无比认真道:“我的确长得比你好,修为比你高,还讨我哥喜欢。”
金子勋气得是哇哇叫,海斗大的拳头就要往金子满脸上打,金子满还贱兮兮恬着脸往上凑,嘴里陈诉:“打!朝最好看的地打,打完我跟我哥哭去,看他收拾你不。”
一旁围观的金氏子弟脸色煞白,也干不出明晃晃得罪未来宗主的事,几人围上来拉着金子勋劝道:“子勋,别上当。
金子满是个王八蛋干得出反咬的事。”
金子满被骂,还嘻嘻笑道:“别呀,让他打,你们不是不惹我了吗?
咋地,今天午间吃的熊心豹子胆。”
几个金氏子弟左看右看,推了个金子满眼熟的少年出来,解释道:“子勋说这两月没见你跟着子轩......”哦,以为他这个便宜弟弟失宠了。
金子满不解,怜爱般摸着金子勋空空如也的大脑袋,点明现状:“子勋哥,我就是说,只有你一月不跟我哥***后,才算失宠吧。”
这话是难听,金子满哪怕不跟在金子轩后面,但他们住对门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脑残玩意想啥呢,凡间话本看多了吗?
一朝宠在身,凡土脚下泥?
“少看点杂书,你但凡像个玩意,我哥咋出门不带你。”
金子满好心劝道,可惜,金子勋向来不听人话,只当又是羞辱,脸本就黑此时急得通红,怕又把自个无能归为被人落了脸面。
金子满悻悻收手,觉得金麟台风水养人,各个眼高于顶脾气跋扈,哎,见天可怜的,他们可没金子轩好看有本事,顶多算个没见识的世家子,多看一眼都埋汰。
要不是夜猎在即,按规矩,金子满得去向金光善请辞,他才懒得在金麟台晃悠。
金子满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运气贼差,到了金光善芳菲殿外,正巧赶上金光善‘办事’。
要不说金光善有本事,就这些年头下来,夫妻间面上恩恩爱爱,背地里两边该办的事都没少办,一个寻欢一个巩固地位。
最让金子满吃惊的是,金子轩竟一首以为金光善是个好父亲!
自己更是纯情得一塌糊涂,以金子满后半生幸福发誓,金子轩是相信一世一双人独立的。
难以置信。
金子满胡思乱想那么多,无非是做儿子的搁门外听父亲办事,臊得慌。
等里门打开,出来个穿淡绿裙装的仙子,金子满没忍住瞄了眼,倒吸口凉气,不得不说金光善就是吃野食也是挑剔的主,苦了金子满十分不乐意地朝里头去。
毕竟他坏人好事。
门内,金光善着寝袍倚在榻上,手边捏着本卷宗,看着是个正经样。
金子满只当没瞧见一路金光善丢的衣裳佩饰。
低垂着头站定,决计不往跟前凑。
“做儿子做到父亲都不侍奉,还想往外面丢人现眼?”
金光善可不好心,他历来多情又寡义,唯独对着金夫人和金子轩有点一家人模样,私下金子满只觉难相与得很。
捡吧,捡吧。
做父亲的都不怕,他这便宜儿子有什么好替人尴尬的。
金子满说服了自己,同平日里一样,带着笑从头给金光善把东西捡好,递到榻边。
“没呀,父亲,这不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金光善皱眉,鲜少有人往他面前不着调,他没接过衣饰,问起些不相干的事:“多久结丹。”
金子满找个空地随手放下衣饰,摸着鼻子不敢托大,保守回道:“就这两年。”
金丹是修士进入世家的依仗,金子轩今年初结丹,在世家公子榜己位列第三,上面是蓝氏双璧,哪怕不是第一也无人觉得金子轩低人一等。
如今金子满也快到年岁,若金丹未结,说出去难免会被认为资质不佳,落了金氏脸面。
金子满也正是知晓这点,才巴巴求了夜猎机会,不然每日在安稳的金麟台,没有天材地宝良师引导,他要在金子轩其后结丹何其困难。
金子满见金光善犹豫,破天荒朝金光善行了父子礼,恭敬道:“儿子资质算不得上乘,逾矩求夜猎机会,也是想着兴许危机与机遇并存,万一能早日结得金丹,也算是不负父亲和兄长日日照拂,求父亲成全罢。”
金光善眉头皱得更甚,难得拿正眼瞧这个儿子。
似乎不知不觉间,平日印象里总躲后面的小子,也快及他胸膛高。
可惜指望他多出点父爱,得了吧,金光善向来不会找自找麻烦!
他收回目光,从榻边百宝架上取出一裹着毛皮的物件,示意金子满打开。
剑是白刃,似是寒铁铸就,刃锋凌冽,剑鞘雕饰鹤啼云逸之姿,素净得不似金家风格。
金子满诧异,他不认为金光善会想着儿子出门在外无称手佩剑。
果不其然,金子满抚过剑柄下坠着的金色剑穗,正是他亲手编织赠于金子轩的那对,如今一枚坠于岁华,一枚在这。
他忐忑的心这才收进肚子,实在没忍住把玩,一入手凌凌寒意踞心间,似半身暂落,金子满呼出淤气,神思流转,方明白修士为何执着于佩剑。
他打量着剑身上篆刻‘断生’两字,心中默念,知道这就是往后要跟他一辈子的佩剑。
也是要同岁华一起扬名世家的佩剑。
金子满的欣喜难以掩饰。
东西都递到面前来,金光善摆手,难得大度:“子轩对你倒是上心。
多得恐你也不乐意听,守好本分,金家从来不缺人。”
换平日,金光善这样的话,少不得会让金子满神色暗淡,心里不快,可那是平日!
金子满现在满脑子都是‘断生’,带着激动追问金光善:“我会记得的,父亲。
我能去夜猎对吗?!”
得了金光善肯定,金子满更是喜不胜收,欢喜同金光善告辞,一路小跑往芳尘殿去。
也顾不上扰了金子轩学习会惹金夫人不高兴,金子满撞进书房时,阳光正好,金子轩也抬头在看他。
那感觉实在太过微妙,金子满双眼湿润,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
这古怪模样吓得金子轩丢了笔跑过来,以为人在外受什么气,委屈得告状都开不了口。
他才宽慰一句,金子满像终于找到发泄口,哇得一声抱着断生哭着蹲下,边哭边叫哥,弄得闻讯赶来准备发火的金夫人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世家寡情,不是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