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顶替回府
行人们往来穿梭,步履匆匆,似是为了生计奔波。
马车在官道上扬起轻尘,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车帷随风飘起,马车中人侧身而坐,面容半掩于光影之间。
那线条流畅的侧脸仿若精心雕琢的美玉,泛着温润的光泽。
眉如远黛,双眸狭长而灵动,眼眸深邃,恰似藏着一泓秋水,长睫浓密而卷翘,每一次眨动都似蝴蝶轻扇翅膀,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首,宛如雪山上的峻岭,更衬出她的高贵与清雅。
这半侧容颜,在浮光掠影里,恰似一幅天然的丹青墨宝,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竟会是当今秦大将军寄养在尼姑庵的庶女。
她的生母曾是将军府颇有才情的婢女,与将军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后因种种缘由在尼姑庵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至于生下的女儿也无人问津。
然而,那马车之内端坐的女子,却并非货真价实的秦家千金。
真正的秦家女不知去向,正巧被秦越灵钻了空子冒名顶替。
此事的源头还要追寻到半月前,师母同往常一般上街采买药材,可就在一瞬间,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此后,师父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日夜不辍地打探消息,在无数零散破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指向明确的可能——师母或许就在京城中。
但京城权贵云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想要寻人谈何容易?
正巧,京城将军府传来消息,府中老太太病危,寻来的神医在一番诊治后,断言唯有将军流落在外的女儿命格与老太太相生,只有她进府陪伴,老太太方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才有了寻女回府一事,也正是因此,秦越灵才有机会冒充将军女儿深入京城探查。
毕竟将军真正的秦家女早就在无人问津的日子里消失了。
马车另一边,师妹长乐坐在对面,两人皆是师父收留的孤儿,一人随师父学剑,一人学师母学医。
此次长乐特地扮成了贴身婢女的样子一起去京城寻找师母,但再朴素的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了她眉眼之间的灵动与狡黠。
此刻,她的眼里满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期盼,拉起秦越灵的手摇晃着:“师姐,你说将军府会是什么样?
去了将军府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斗来斗去?
会不会有人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
闻言,秦越灵摇了摇头:“传闻将军府守卫森严,巡逻的卫队一刻也不松懈,暗处不知藏了多少侍卫,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
长乐眨了眨眼睛,满不在乎地撅嘴道:“哼,管他们多厉害,我到时候一把***首接把他们都迷倒,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防。”
说罢,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在秦越灵面前晃了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秦越灵见状,赶忙按住她的手,神色紧张地看向掀起的车帷,低声嗔怪道:“长乐,往后说话记得隔墙有耳,这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惹出什么祸端。
将军府岂是能随意撒野的地方,咱们此去行事当谨慎小心才是。”
长乐吐了吐舌头,将荷包重新塞回衣袖,调皮地笑道:“师姐,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把你紧张的。
我自然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马车依旧辘辘前行,不多时便行驶至一处客栈前缓缓停下。
将军府派来的素梅姑姑掀起车帘,不带任何感***彩例行公事地说道:“二小姐,下处客栈距离较远,今日怕是难以赶到,我们今晚且在这儿歇下,明早再启程。
长乐听闻,率先跳下马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素梅姑姑轻呼一声,心里暗啐:“果然是在乡野长大的,身边的婢女竟没个正经样子。”
长乐丝毫不在意素梅姑姑的腹诽,她跳下马车后转身站在车旁,身姿轻盈灵动,宛如一只俏皮的雀鸟。
随后伸出手,稳稳地扶住秦越灵的手臂。
后者假意借力,莲步轻移,优雅地被扶下车。
要不是在旁人面前做戏,两人何须如此。
秦越灵今日身着一袭淡青色的罗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绽开,仿佛一朵盛开的青莲。
裙上绣着的银色丝线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点点繁星。
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丝带,丝带打成的蝴蝶结随风飘动,更添了几分婉约之美。
看着秦越灵优雅大方的下车动作,素梅姑姑这才堪堪满意,心想:这般仪态举止,日后才不会丢将军府的颜面。
几人一同打量着眼前这家客栈。
客栈规模虽不算宏大,却处处彰显着精致与高雅。
古铜色的大门在岁月的打磨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门环上的铜饰雕刻着繁复而精美的花纹,似在诉说着往昔的繁华。
高悬的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仿若将天际的祥瑞引入这方天地。
刚踏入店内,店小二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看着面前颇有气质的几人,脸上堆满了歉意,微微弯着腰说道:“实在对不住几位贵客,小店今日己经被一位贵客包下了,还望几位多多包涵,移步别家客栈吧。”
说话间,他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焦急,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似乎很是忌惮那位包下客栈的神秘客人,又担心这几位客人会因此动怒。
素梅姑姑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仍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走上前轻声说道:“不知是哪位贵客有如此排场?
我们主仆几人一路奔波,实在疲惫不堪,这附近又着实难寻其他合适住处。”
店小二面露难色,嘴巴嗫嚅着,刚要开口解释,只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从客栈楼梯间稳步走来,袍角随风轻轻摆动,难掩其周身散发的凌冽之气。
他身姿笔挺似苍松傲立,每一步落下都坚实有力,显然是久历沙场所沉淀出的沉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久历沙场的肃杀之气,仿佛裹挟着塞外的风霜,令人心生敬畏。
其面容冷峻仿若寒星,剑眉斜飞,双眸幽深似无尽幽潭,仿佛能穿透表象,将世间万物尽收眼底,洞悉所有的隐秘与真相,让人在其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敛息屏气。
“原来是三皇子。”
素梅姑姑片刻间便想出了答案,神色一凛,立刻屈膝行礼,同时眼神暗示身后二人一同见礼。
秦越灵与长乐心领神会,微微欠身,动作优雅而端庄,只是长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悄悄抬眼打量这位传闻中的三皇子。
秦越灵则始终神色平静,眼波如水,垂眸间尽显温婉之态。
三皇子眉梢轻轻一挑,幽邃双眸瞬间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讶然,犹如湖面乍起的微澜。
不过眨眼间,那抹意外便隐没无痕,他神色重归冷峻,下颌轻点,幅度轻微,却算作回应了众人的问礼,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丝毫未因这小小插曲而削减半分。
素梅姑姑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透着恭敬与谦卑,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后轻声说道:“三皇子,老奴是秦大将军府上的管事素梅,此次负责护送我家小姐进京,一路奔波劳顿,实在难寻其他合适的住处,斗胆恳请三皇子看在将军府的份上,可否行个方便,赏我们两间房休息。”
言罢,她便垂首站在一旁,静候三皇子的答复,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此次撞上三皇子实乃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三皇子年少之时便历经坎坷,生母早逝,此后便被皇上一道旨意送去了那凄风苦雨,战事频发的边疆之地,数年不曾回京,如今班师回朝正是因为带领部队攻下骚扰边疆百姓数年之久的蛮族。
三皇子狭长双眸微眯,目光在几人身上缓缓扫过,那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审慎与考量,仿若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声线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你们是秦将军的人,那自然可空出两间房给你们住下。
只是——眼下客栈中都是随我出入战场的粗人,让他们凑合挤一挤倒也无妨,只希望你们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到各位。”
“韩泽,给他们找个僻静的房间。”
三皇子眼神凌厉地瞥向一旁,那目光中的威压让对方立刻低头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言罢,三皇子欲出门,恰好秦越灵微微欠身致谢,二人错身而过。
秦越灵垂首间,只觉一股冷冽气息裹挟着淡淡的沙场上的硝烟味拂面而来,周身散发着浓烈且肃杀的气息,全然不似寻常征战沙场后应有的豪迈英勇之态,反倒像从无尽深渊中踏出的索命修罗,叫人胆寒。
饶是自认为见过大场面的秦越灵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子微微一僵,手中的丝帕不自觉地握紧。
不过刹那,又很快地稳住心神。
而三皇子迈出去的脚步竟也似有一瞬的停顿,眼角余光瞥见秦越灵那微微颤动的睫羽,恰似蝶翼轻扇,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但与他往常所见那些女子的怯懦不同,她身姿挺首,如同一株在狂风中坚守的劲竹,错身而过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是平等的抗衡。
但这瞬间的异样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恢复了步伐,稳步离去,衣袂轻拂,带起一丝微风,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微妙从未发生过,一切又重归平静,只留下各自前行的身影,向着不同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