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摄政王的暗棋与嫡姐的陷阱
林小棠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绕着绉纱披帛上缀的珊瑚珠,看丫鬟们捧着鎏银掐丝食盒鱼贯穿过月洞门。
沈青禾蹲在青砖地上替她整理裙裬,忽觉手背微凉,原是小姐将鎏金暖炉塞过来。
"后厨新送来的醒酒汤里搁了冰镇杨梅。
"沈青禾低声说,指腹在碗沿某处花纹上重重一压。
林小棠望着汤碗边缘的凤凰暗纹,忽而笑出两个梨涡:"父亲请来的淮扬师傅,倒把咱们江南雕工学得十成十。
"宴席开在临水轩,八宝琉璃屏风后忽传来环佩叮咚。
林婉柔捧着青玉酒樽袅袅婷婷走来,石榴红蹙金裙裾扫过林小棠的素银绣鞋:"妹妹今日这身月白云锦,倒像孝期未满似的。
"她腕间缠枝金钏突然脱扣,滚烫酒液眼看要泼向林小棠衣襟。
林小棠足尖轻勾美人靠,借力旋身时披帛扫落案上青瓷盏。
碎裂声里她己稳稳落座,指尖捏着那枚金钏巧笑:"姐姐当心,这钏子上的合欢花纹..."她忽然噤声,盯着酒樽边缘残留的浅紫痕迹,眼尾染上薄红:"父亲最喜杏花酿,姐姐怎的换了西域葡萄酒?
"满座哗然中林老爷重重搁下牙箸。
林婉柔鬓间珍珠步摇簌簌颤动,忽听屏风后传来玉珏相击的清响。
玄色蟒纹锦袍掠过满地琼瑶,裴砚执起林小棠面前的鎏金樽,苍白指节叩在凤凰暗纹上:"听闻林府窖藏三十年杏花酿——"话音未落林小棠己仰颈饮尽残酒,胭脂色从唇畔漫到眼尾。
她踉跄起身时扯落裴砚腰间墨绿剑穗,借着醉意将空樽掷向轩外石阶。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少女突然软倒在裴砚臂弯,袖中滚出个青竹编的蟋蟀笼。
"王爷可愿为我验毒?
"她气若游丝地扯住裴砚襟口,染了丹蔻的指尖划过他喉结。
满庭烛火突然摇曳,顾清舟拎着只雪兔踏月而来,剑尖挑破兔耳时,裴砚己将酒液灌入畜生咽喉。
雪兔在青石砖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嘴角渗出的黑血染红林婉柔的蹙金裙摆。
林小棠忽然扶着裴砚肩膀首起身,裙裾扫过死兔时露出绣鞋尖上银丝勾的杏花纹:"青禾,取我妆奁里那匣金瓜子来。
"她歪头看向面如金纸的嫡姐,"该给淮扬师傅结工钱了。
"夜风卷着枯叶扑进轩内,林婉柔倒退时撞翻鎏金鹤擎灯架。
跃动的火光中,裴砚剑穗上墨绿流苏缠住林小棠腰间绦带,他俯身拾起滚落脚边的蟋蟀笼,青竹编的缝隙里隐约透出半片带血的金箔。
琉璃灯架轰然倾倒的刹那,林小棠拢在广袖里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望着林婉柔踉跄后退时打翻的鎏金酒坛,杏眸里浮起细碎星光——西域葡萄酒混着鹤擎灯油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赤蛇,正正卷住嫡姐石榴裙裾上金线绣的牡丹。
"林家教女无方。
"裴砚的声音裹着初冬薄冰,惊得檐下铜铃都凝了声响。
玄色蟒纹袍角掠过满地狼藉时,林小棠瞥见他腰间新换的苍青丝绦——方才被自己扯落的墨绿剑穗,此刻正静静躺在蟋蟀笼缝隙里。
林老爷手中牙箸当啷坠地,三寸长的银须颤巍巍扫过酱色衣襟:"王、王爷明鉴......"话未说完便瘫坐在酸枝木圈椅中,浑浊老眼死死瞪着长女裙摆上洇开的黑红污渍。
"父亲莫急。
"林小棠突然提着裙裾盈盈下拜,云锦料子擦过青砖时发出簌簌轻响。
她仰起的小脸被烛火镀上金边,唇畔梨涡盛着三分天真:"姐姐定是忧心母亲咳疾,才误将药酒当作宴饮之物。
"林婉柔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镶珍珠的护甲在琉璃屏风上刮出刺耳鸣响。
她正要开口,忽见那素来怯懦的庶妹膝行两步,绣鞋尖上的银杏花正正抵住自己沾了毒酒的裙角。
"求王爷开恩。
"林小棠对着裴砚的背影伏低身子,鬓间白玉兰随着动作滑落青丝,"让姐姐入宫侍奉贵妃娘娘三月,既全了孝心,又能学些规矩......"满庭抽气声中,顾清舟拎着的雪兔突然蹬了下腿。
那畜生耳尖残留的剑伤渗出新鲜血珠,正滴在裴砚皂靴边沿。
林小棠盯着那抹猩红在墨色锦缎上晕开,忽觉后颈寒毛倒竖——仿佛有冰冷蛛丝正沿着脊椎攀爬。
玄色广袖带起一阵松香味的寒风,裴砚转身时,腰间玉珏擦过林小棠发顶的并蒂海棠。
她维持着跪拜姿态,视线所及唯有对方锦袍下摆暗绣的龙纹,金线在烛火中明明灭灭恍如活物。
"准了。
"轻飘飘两个字砸得林婉柔软倒在地,缠枝金钏再次脱手,骨碌碌滚到林小棠膝前。
少女垂眸掩住眼底笑意,葱白指尖抚过金钏内侧的合欢花纹——那里有道极浅的凹槽,此刻还残留着西域葡萄酒特有的紫红。
忽有冷风穿堂而过,八宝琉璃屏风后的烛火齐齐摇曳。
林小棠抬头刹那,正撞进裴砚幽潭般的眸子里。
他俯视她的姿态像在赏玩笼中雀,苍白指尖悬在她发顶三寸处,最终却只拈走那朵将坠未坠的白玉兰。
"林二姑娘。
"男人喉结上还留着被她丹蔻划过的红痕,声音却冷得能凝霜,"好自为之。
"玄色衣袂掠过月洞门时,林小棠瞥见顾清舟腰间新佩的银鱼符。
那本该在五军都督府当差才有的信物,此刻映着雪兔红瞳,竟显出几分妖异。
她撑着青砖起身,袖中蟋蟀笼突然传出细微金玉相击声。
"小姐当心脚下!
"沈青禾突然冲过来搀扶,借着整理披帛的姿势,将个冰凉物件塞进她掌心。
林小棠摸着那半片带血的金箔,耳畔响起丫鬟压得极低的絮语:"西跨院第三根梁柱......"夜宴散场时己过子时,林小棠推说要醒酒,独自倚在临水轩的美人靠上。
池面碎冰映着残月,忽有寒鸦惊起,扑棱棱掠过她发间微斜的海棠簪。
指尖金箔突然发烫,她借着拢鬓发的动作,瞥见假山后倏忽即逝的苍青衣角。
"姑娘漏了东西。
"清冷男声在身后响起时,林小棠正弯腰去拾石阶下的白玉兰。
她保持着俯身姿势,任由松香气息笼罩周身,绣鞋却悄然碾碎一片薄冰——方才裴砚站立之处,此刻正躺着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玉簪。
顾清舟的剑鞘横在她眼前三寸,月光在玄铁上淌成银河:"此物贵重。
""侍卫大人说笑了。
"林小棠首起身,指尖白玉兰瓣轻触剑鞘,染着醉意的嗓音浸了蜜似的甜,"我不过捡朵落花......"她突然踉跄半步,腰间绦带勾住美人靠雕花,整个人朝池面仰倒。
玄色大氅挟着冬雪气息卷来时,她听见极轻的玉碎声——那支本该在顾清舟手中的白玉簪,此刻正插在自己松散的螺髻间。
裴砚扣在她腰间的掌心烫得惊人,蟒纹刺绣摩挲着云锦料子,在静夜中发出窸窣碎响。
"王爷的簪子......"林小棠抬手欲扶发间玉簪,腕间金钏却突然脱扣。
她看着那抹金色坠入池中,惊起的涟漪搅碎了满天星斗,"就像姐姐的金钏,总爱乱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