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的声音在陆千阳的耳边响起。
只是,这个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摄人魂魄的诱惑。
陆千阳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碗,一个黑漆漆的粗陶大碗。
碗上阴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精巧凤凰,全身通红,如血欲滴。
端着碗的是一只如葱白般娇嫩的手,最为刺眼的却是那殷红如血的指甲。
陆千阳猛地坐了起来,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努力地睁大眼睛,侧过脸,终于看清楚那只碗后面的那张脸……
容色秀丽清冷,双眼如墨玉深沉,眸子似笑非笑,欲语又止;脖颈肌肤莹白细腻,白如新剥鲜菱,又似那凝白羊脂;樱桃嘴唇小巧诱色,微启半张,露出那如珍珠般亮白的玉齿。
如此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却让陆千阳心中大惊。
一头银发顺披而下,头顶绾上一髻,一根金黄的簪子插于其中,簪头如龙,龙口两根细发丝的金线坠出,垂吊两颗血红的珠子。
陆千阳定睛一看,那哪是两颗珠子,分明是两个血红的骷髅……
骷髅上两只空洞的眼睛也盯着陆千阳的眼睛,阴冷里带着丝丝的嘲讽。
“快,喝了!喝了,好赶路……”
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手里的碗又朝陆千阳面前递了递。
娇美的脸庞带着微微的笑意,那银白的眉毛如初七的弯月,那眉间有一颗漆黑的小痣,黑得如女子的眸子。
陆千阳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一股刺骨的冰凉从股沟直冲脑门。
“我……,我在哪;你……,你是谁?”
女子娇美的脸没有丝毫的恼怒,眼眸里的笑意更加浓厚,她那诱人的朱唇微启,刚要说话,却听见边上一个粗声莽气的声音响起。
“你小子废什么话,喝了那碗孟婆汤,投胎去!”
陆千阳猛然一惊,侧过头,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丈之外,一个中年男人如他一般坐在地上,靠在一墩石柱上。
漆黑如墨的石柱,柱上盘刻着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那群厉鬼如刚从地狱爬出,顺柱往上奋力向上,孔武有力的双手挥舞,指甲尖锐锋利。
只是,每只厉鬼的眼睛都镶嵌着血红的宝石,闪烁着阴冷的红光。
那男人脸庞瘦削,一头乱发灰白,盘在头顶绾成一髻,一根短粗草绳把那发髻随意一系。
浓黑的眉毛的下一双眼睛深邃,却又天然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威严,眼神坚毅,但又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那颚下粗短的胡茬如头发般有些灰白,一袭破烂短衫,腰间也是系着一根脏得有些发黑的草绳。
脚边一条奇瘦无比的大黄狗,蜷首酣睡,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男人板着清冷的脸,也侧过来看着陆千阳,叹息了一声。
“老子在这里坐了两千多年了,孟婆亲自端汤给鬼喝,不超过十次,你小子是第九个……”
男人微微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嘲讽,又似乎带着丝丝的醋意。
那端碗的女子顿时脸色一变,笑容消散不见,一股不悦涌于脸庞,银白的眉毛一竖,迷人的双眸一瞪,冲着那男人喝了一声。
“刘季!就你话多!等老娘送走他,今天定要让你喝了这碗孟婆汤,送你投胎!”
原来,那男人叫刘季。
只见那刘季哈哈大笑两声,非但没有对女子的话有丝毫的恼怒,似乎还很是受用,只见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女子走了过来。
刘季走到跟前,瞟了一眼坐在地上陆千阳,又抬起头,盯着女子似怒似怨的眼睛,他又是一笑。
“这句话,我听了两千年,你也说了两千年!几乎每天你都要对我说八百遍!”
女子眼眸一瞪,嫩白的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她看了看面前的刘季,又低眉瞟了瞟坐在地上的陆千阳一眼,迟疑片刻,缓缓说道。
“这次,你怕是真的那喝那碗孟婆汤了……”
刘季愣了愣,两千年,他第一次看到了女子眼里不一样的神色。
顺着女子的瞟向陆千阳的眼神,刘季缓缓地低下头,盯着一直坐在地上的陆千阳。
猛然,刘季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他……”
女子微微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一脸严肃。
地上的陆千阳,惨白的脸带着惊愕万分的表情,睁大惊恐无比的眼睛,看了看一旁端碗的女子,又看了看立在另一旁的刘季。
突然。
陆千阳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舞了舞双手。
“等等,你……,你是谁?”
陆千阳把脸冲着端碗的女子。
边上的刘季阴冷地说道。
“她,就是孟婆……”
“孟婆?”
陆千阳快速转过头来,又盯着刘季,眼里满是疑惑,又慢慢地涌起一丝恐惧……
孟婆是谁,他还是清楚的。
“不错,我就是孟婆,喝了这碗汤,你就该投胎了。”
边上的孟婆说话了,声音却没有了刚刚的那份婉转和娇美,冷淡得一碗寡水下肚。
陆千阳顿时感觉全身一阵冰凉,难道……
难道!
“难道,我死了?”
陆千阳的声音有些发抖,抖得连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个物件也微微地抖动起来。
“你可不是死了么,不死,能到这奈何桥来,能喝上孟婆的这碗忘魂汤?”
边上的刘季淡淡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了拍陆千阳的肩头。
陆千阳顿时打了个冷战,侧过脸,看了一眼刘季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却长有半分,如那石柱上厉鬼的爪子,只是那指甲下面的污垢漆黑如墨。
“我……,我真的死了?”
陆千阳有些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地说道,轻轻地向前走了两步。
前面是一节青石栏杆,青石栏杆的外面,一条河无声地流淌。
忘川河!
河水清澈见底,河底却是惨白一片。
整个河底铺满了白森森的人骨,其中散着点点骷髅头,个个张嘴露牙,硕大的眼窝里闪着恐怖万分的神色。
陆千阳伸出双手,轻轻地抚在青石栏杆上,左右看了看。
河岸两边立着自己手中按着的相同的青石栏杆,一望看不到尽头,河上只有一座桥。
那座桥就在一丈之外,刚刚刘季背靠的漆黑石柱就是桥的桥柱。
奈何桥……
一股阴森的黑云在桥的那头涌起,翻滚变幻,如同一头巨大的恶兽张开血盆大嘴,从那青石桥面翻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