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均无原型前些时候去超市买米时,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十七八,
有些拘谨,看什么都新奇,眼里亮晶晶的,没有贪恋。很像我之前一个学生。
于是这些天频繁梦到王京,她离开象山已经很多年了,记忆里象山的花总是开不尽的,
鲜活的很。可在我心里,象山已经死去很久了,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死地,
所以这二十余年竟从未想踏回半步。什么时候生机不复的呢?说起来还是因为王京。
我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对生活的欲求并不高。所以七十年代被分配到象山时,
倒也没有什么心理波动,至少这里风景不错,到处都有花叫的,上名的叫,叫不上名的,
多的叫人烦。象山上只有两个村,一个名峰回,一个曰路转,
峰回村的村长在两村里都是极有威望的,顶德高望重的。他是极有远见的,
与我一同来的还有三人,一女二男。
村长连夜将村头的茅草房修葺了 东边的供我们两个女生,他们两个男生在西边,
南边本来是要做教室的,后来听说我和张全学过医,让他医男生我医女生,便改成了小医馆。
我和他,我们两个半吊子,哪敢给人治病。寻常小病倒还好,稍有难疑,便就束手无策了,
好在这儿风水养人,倒没什么人得大病。后来,林洁实在受不了农务繁忙,写信给她母亲,
让寄些小学课本和纸张来,下了功夫,抄了个十几本。学校,最终还是开起来了。倒是田浩,
说自己不论是教书还是行医,都只能害人,便跟着户忙了起来,起先他也受不住,
后来熬过开头,晒黑了几个度,便也不用着张全给他配药了。王京,是学校里第一个女学生。
王京来的那天,林洁同我絮叨了很久,说她走了多少路,敲了多少户门,和人吵了多少次,
哪家说话怎样怎样难听,说这里人思想封建,又说好不容易拉到这么一个女学生,
一定得教好了,让他们都看好,都把闺女送过去。小姑娘我见过,十三四,
满教室男生没有走到她旁边的,她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认字、描摹,
这就是我对她最初的印象了。林洁的字很工整很工整,隽秀。她学生的字倒是丑的千奇百怪,
倒是王京的字练出了些苍劲的意味,为此林洁骄傲了好久很久,逢人便夸,
为此这两村里甚至掀起了一阵练字热。后来才知道王京的爷爷上过新式学堂,
练了一手苍劲的字,虽然祖孙二人没见过面,王京却通过不断临摹,有了那么个苍劲的味道。
要这么说下去,我和王京本没有过什么过多的交集。
问题出在一切都看起来欣欣向荣的那个春末,学校的女学生越来越多,
我和张全的小医馆能医的病也越来越广。然后医馆里就来了一位让我束手无策的病人,
王京的母亲,病入肝脾,拖的又久,脏腑也受到牵连,我哪里见过这阵仗,差点自乱了手脚,
冷静下来后,我并未告诉她她的病情,只说小毛病好治。王京的父亲倒是告知了,
可地方偏远能有什么办法夜里同张全商量入夜也没定出个病措,只好尽可能的拖,
剩下的便只是听天由命的时候了。这实在不像一个医者,该想的,该说的,该做的,
这时倒是切切实实的体验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恨得咬牙切齿。
先前让家人寄的医书已经翻遍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期间,王京来过很多次,
同她这个人一样,来的很安静,多数时我被那病症愁的抓耳挠腮翻医书,没察觉到她来。
被我抓了几次,问她,她起先支支吾吾并不应答,第三次是她说她想和我学医,
我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她该是知晓了的。所以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懂事、听话、乖巧,年纪这般小,遇上这些事,着实让人心疼。我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很稚嫩的面庞。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基础的药膳书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
招呼她回去看。日后,我与她渐渐熟络起来,才发现她其实很爱笑的,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听我讲大城市是什么样时会笑,听我描述那些新奇事物是会笑,
听我讲又找到一种可行方法,是可以一试时会笑。冬天,
母亲给我寄了一包水果糖压在手写的家书上。当天给王京讲课时,作为她表现良好的奖励,
给了她半包水果糖,她不愿意收那架式像收了就会欠了我半条命似的。我说,拿着吧,
是你努力学习的奖励,尝个鲜。末了,又添了一句小孩子和病人不可以一次吃太多。新年时,
我和林洁在包饺子,张全和田浩去村里帮忙,我们四个凑在一起,年味也不差,
虽然这里没有家里富裕,但是饺子皮是用田浩种的麦子磨的面粉,肉是村长代表村民送来的,
碗是张全刷的,欢声笑语也相上下。年初一一大早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我。
猛地惊醒,王京已经冲到屋内气喘吁吁的说:“阿娘,阿娘吐血了。”我心里一惊,
连忙穿好衣服带上药箱向她家奔去。我到的时候,王京的母亲坐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
倚着她父亲,看上去倒丝毫没有被病痛折磨的痛苦,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带着歉意的致谢。
真难想象这样一个温软的千金小姐,同人私奔到了这偏僻的小山村。我例行检查不出所料,
时日无多照旧,我照旧对她母亲不提病情,只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换了张病方离开了。
王京出来送我看到邻里热热闹闹拜年时,我才记起今年是大年初一,要给压岁钱的,
出来得急,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两块糖,还是昨天分给林洁剩下的,着实拿不出手。
于是我问王京,年初一我给你个特别的礼物,许个愿,我来帮你实现。王京愣了愣,
似是还没能从早上的惊吓中缓过神,良久才道,我最希望阿娘康健健康。
我默了一下说:“会的。”自己真是自欺不够还要去欺他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好故作轻松笑了笑继续说,那你的愿望呢,只为你自己的愿望呢。“想去北京,
买好多好多的糖果鱼。”她说话时抬头看向我,我仿佛从她的眼里看到一轮新日。
可是“糖果鱼?”我问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我和阿娘都喜欢吃糖,
我们一家都喜欢吃鱼,有水果糖就有糖果鱼嘛。 ”这话听着孩子气的紧,我忍不住发笑,
心里却突然酸涩起来,这样好的姑娘怎来受这样的苦楚呢?傍晚时分,王京的父亲来找我,
说她母亲想回娘家看看,请我帮忙照看王京,我欣然应允。谁想想到象山上的山果都红透了,
她父母也还没回来。下一个春天时,嫁到隔壁路转村的王京姑姑来接走了她。
她本不愿意走的,我不忍心看她放学归来,站在村口望山下的路,等难等到的人。
想着好歹是一家人,多少有个照应,难勉劝了几句,直到后来过了很久,
我回想起她那时的神情,才恍然明白她大概是怕麻烦我才走的吧。不久我归家休沐,
直到夏初才在满山的花里奔着芳香而归,我给王京带了一大包糖果鱼,
只有鱼的形状肯定没有鱼的味道,不过哄小孩子足够了。路过山前袁家村的时候,
我在村口看到一个人背影,很像王京,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我并没有放在身心上,加紧脚步,
打算在日中前赶回。路上,碰到村里人同我打招呼,神色奇怪,我心里疑惑,感到慌乱,
逐渐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平生头一次有什么事那么难到达,怎么也跨不了的。
平日里觉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山花,如今也只觉得碍路。到村口时,我满身是汗,狼狈极了,
恰巧碰上放学回家的林洁,我忙不急缓过气,便问王京呢?她沉默着,似组织语言,
又像是难以启齿,我不禁有些急迫地催促她,可当她真的将事实摆在我面前时,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听力了。我又踏上了下山的路,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或许用头脑混沌,
记忆纷乱涌现更为合适。我想到袁家村她的身影,想到山果红透时她提了一大篮给我,
想起我之前到路转村看她过的也还好,想起我修休沐,觉得她先前的愿望不算什么,
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她却说这两个就够了。路上林洁同我讲,她先前去看过王京,
她一走,王京哭了数日,下次来时,她那夫家便不怎么欢迎了。说来可笑,
亲姑姑她为了那两个钱,骗王京说带她去找阿娘,转而就卖给了袁家村一个坡木匠,
三十好几的人,眼不眨的就收下了这嫩草,当夜就入了洞房,连招待宾客的钱都没有出,
我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了下去。林洁扶住了我,感受到她明显高于我的体温,
想怎么这不是梦啊,出了这个事,两个村自然是饶不了那狼心狗肺的姑姑,
结果一问才知人家干了这浑事就下山就没再回来。非亲非故又难插手,
最后村长出面敲打了那家,她的日子还算好过。可真到了那家门口,我却不由惶恐起来。
上了漆的木门,一看就是精心打造,我忽就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想转身离开时门却开了。
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瞧着憨厚的男人,看我和林沽神情,有些戒备,却还是告诉我,
王京在堂屋里,出门走了。倒是王京听见动静向外望,我们就这样对视上,
她里还拿着个没刷完的碗。她慌忙将碗放下,叫了我们,
唤的却是“宋姐、林姐”她从未这样唤过我们,她喊林洁一直是林老师,起先喊过我宋大夫,
后来也就叫宋老师了。我看着她笑着望我心里的无力感愈发浓厚, 她以前的笑不是这样的,
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有很多明明灭灭的星子,可是现在没有了,林洁说她哭过好几天,
想来是那时候被浇灭了。林洁见我不说话,推了下我胳膊撞到包上,
我才想起来我原本是要给她送糖果鱼的。我忙将糖一股脑的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她没伸手去接,看了一眼,却说宋姐我都多大了,哪里还会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走近才发现她胖了许多,心里沉了沉,要给她把脉,她没再拒绝,老老实实的坐好让我把脉。
这个脉我把了许久,怀胎两月郁结于心 。她见我良久不语,轻轻问道,孩子还好吗?是了,
我教过她这个脉相。我忽然觉得我我不该来的。所以我起身说,你好它就好。
然后把糖强塞给她,和林洁走了。我没再走到过那上雕了花的精致木门前,
我清楚的意识到我救不了她,只是时常派人给他捎带些安胎的药,我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她。
但她实在倒霉了些, 七个月的时候被家里的门槛绊倒了,早产。我站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