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香浮动
三年前她在诏狱醒来,这副身体残留的记忆里,父亲被腰斩时的血浸透了朱雀台十八级台阶。
"掌柜的,新到的波斯玫瑰油..."丫鬟青杏抱着账本从后堂转出,忽然瞪大眼睛。
沈知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染血的手指正扣在门槛上。
玄衣男子倒在暮色里,腰间玉牌刻着螭纹。
沈知意瞳孔骤缩——这是宗室子弟的标识。
她蹲下身撩开男子散乱的黑发,月光落在他眉间,竟与记忆中刑场上的监斩官有七分相似。
"去打盆热水,把地窖里的金疮药取来。
"她扯下男子外袍扔进火盆,火舌吞没锦缎上的龙涎香。
三年来她小心避开所有权贵,偏偏命运把仇人之子送到眼前。
萧景珩在剧痛中醒来时,闻到淡淡的沉水香。
素色纱帐外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女子声音清泠如碎玉:"这批口脂要掺些蜂蜡,汴京贵女嫌现在的质地太软。
"他握紧袖中匕首,却发现伤口包扎得极妥帖。
屏风后转出个穿天水碧襦裙的姑娘,鬓边白玉簪映得眉眼如画,指间却沾着可疑的朱砂红。
"奴家是西市卖胭脂的寡妇。
"她将药碗放在榻边,腕间金镶玉镯叮咚作响,"郎君若要灭口,还请等我把新制的螺子黛配方写完。
"萧景珩盯着她领口若隐若现的伤痕,那是诏狱特有的烙铁印记。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暗探的密报:千机阁在找一个肩有红莲胎记的女子。
上元夜的鼓楼大街,沈知意望着对面茶楼上的萧景珩。
他身边围着几个世家子弟,鎏金面具在灯火下明明灭灭。
三日前这男人突然说要盘下她隔壁的铺子,此刻却装作不识。
"这不是沈掌柜么?
"平阳郡主的声音刺破喧闹,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持棍家仆,"本郡主要买你祖传的玉容散配方。
"沈知意抚了抚发间金步摇,这是谢无咎清晨差人送来的。
那位刚回朝的骠骑将军今早策马过市,马蹄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她新裁的罗裙。
"配方五十金铢。
"她笑着展开素绢,"不过郡主可知,玉容散里有一味药引,需取未出阁少女的..."话音未落,茶楼方向突然传来骚动。
萧景珩的侍卫追着个蒙面人跃下阁楼,那人袖中寒光首指平阳郡主。
沈知意本能地侧身去挡,却被扯入带着沉水香气的怀抱。
"沈姑娘的命,比你想的值钱。
"萧景珩的声音擦过耳畔,长剑贯穿刺客咽喉。
温热的血溅在她月白裙裾上,开出一串红梅。
暴雨冲刷着朱雀台时,沈知意正在核对西域商队的货单。
羊皮卷上”龙脑香二十匣“的字迹突然扭曲起来,三年前父亲书房里也有同样气味的香灰,混着血水在地砖缝隙里凝结成珠。
"姑娘,谢将军的马车到街口了。
"青杏捧着淋湿的账册跑来,发间银蝶簪子扑棱棱乱颤。
沈知意反手扣住妆奁暗格,那里躺着半截烧焦的户部文书——正是今早从龙脑香木匣夹层中所得。
车辕声碾碎雨幕,玄甲少年将军掀帘而入,水珠顺着眉骨滴在孔雀纹氅衣上。
谢无咎目光扫过她腕间玉镯,突然嗤笑:"沈姑娘可知,这镯子转三圈会开出朵并蒂莲?
"他指尖抵住玉雕花蕊,机关转动声里,金镶玉竟褪去表层,露出内里鎏金螭纹。
沈知意耳边轰鸣,这纹样与她前世家族祠堂供奉的玉珏一模一样。
"十二年前骊山行宫走水..."谢无咎突然逼近,战甲上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有个小丫头用金错刀划开我的囚车,那刀柄上就刻着这样的纹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