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魂琴键
我握着从灵枢斋带出来的黑伞，伞骨残留着周素言的血符余温。
手机显示17:05，但所有挂钟的指针都凝固在戌时初刻。
"咚、咚、咚"教室后方的机械节拍器突然自行摆动，黄铜摆锤每次晃动都震落墙皮，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旧校规。
最新张贴的告示用血手印按在黑板中央：音乐课特别守则钢琴练习必须双人进行听到《降E大调夜曲》立即停止呼吸若琴凳长出头发，请将校徽放入琴箱禁止触碰贴着符咒的三角钢琴周遥的镜片突然蒙上水雾，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时，我注意到镜面倒影里的天花板布满蛛网——不，那是用红绳编织的巨型八卦阵，七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悬在卦象节点，脚腕系着的青铜铃铛正在无风自动。
"林雾！
看琴键！
"转学生顾言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这个总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男生斜靠在门框上，袖口别着的青铜铃铛与尸体脚踝处的如出一辙。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中央C键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在象牙键面蜿蜒成奇怪的符号。
我蹲下身用伞尖蘸取液体，黑伞突然剧烈震颤，伞面浮现出民国时期的画面：七个女生被铁链锁在钢琴前，她们的指尖被琴弦穿透，血液顺着钢丝流入地板缝隙。
"他们在等第七个音。
"顾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松木冷香混着硝石气息扑面而来。
他屈指敲击琴盖，沉闷回响中夹杂着细微呜咽，"阴课时段的钢琴连接着祭祀洞窟，弹错音符的人..."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向后急退，原本站立的位置地板轰然塌陷。
深渊里伸出无数缠着乐谱的枯手，某架钢琴的顶盖自动掀开，十二根钢丝琴弦上串着风干的指骨。
周遥的镜片突然投射出太极光影，在地面形成首径两米的安全区："手机时间与课表对不上，现在本应是阳课时段。
"仿佛回应他的质疑，所有钢琴同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贴满符咒的三角钢琴盖板突然炸裂，泛黄的琴谱雪片般飞舞，落地后变成写满咒文的皮肤碎片。
顾言扯下左手手套，露出布满灼伤疤痕的掌心。
他按在中央C键上的瞬间，琴箱里传出婴儿啼哭，黑红相间的头发从琴凳缝隙疯狂涌出。
"违反第一条了。
"他转头看向我，异色瞳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双人练习。
"当我的手指触到琴键时，寒意顺着指骨首窜天灵盖。
这不是木头的触感，更像是触摸冷冻的尸骸。
顾言的手腕与我相碰处传来灼痛，校徽在胸口剧烈震动，金属边缘割破了衬衫。
"跟着我的节奏。
"他敲出西个诡异的降调，天花板悬挂的尸体突然同时转头。
腐烂的眼窝对准我们所在的方位，青铜铃铛发出催命的脆响。
合奏进行到第三小节时，中央C键突然塌陷。
我的食指被卡在琴键深处，粘稠液体顺着指甲缝倒灌进来。
地板裂缝瞬间扩大，民国时期的祭祀场景在深渊中浮现：七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生跪在青铜鼎前，腕间校徽串成的北斗七星链浸在血泊中。
"不要停！
"顾言厉喝，右手继续敲击琴键，左手从衣领拽出怀表。
表盘玻璃下的指针正在逆时针飞转，"现在弹《安魂曲》第三章，用阳课时段覆盖祭祀时刻！
"琴键突然长出细密的利齿，咬住指尖开始吮吸血液。
周遥将眼镜架在鼻梁，镜腿延伸出的铜线插入地板裂缝："给我三十秒重构声波频率！
"悬挂的尸体突然集体坠落，腐烂的手指按在升调踏板上。
钢琴发出非人的尖啸，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浮现出血色谱号。
顾言的怀表盖弹开，内置的八卦镜折射出月光，在琴谱架形成卍字光斑。
"左移三度音！
"周遥的镜片投射出二十八星宿图，漂浮的音符正在重组，"这是用《甘石星经》加密的安魂阵！
"琴箱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民国女生的残影顺着琴弦爬进现实。
最先钻出的魂魄穿着和我相同的校服，她脖颈处的紫痕与周素言如出一辙。
当她的鬼手即将触碰到我腕间校徽时，顾言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怀表表面。
时空扭曲的嗡鸣声中，音乐教室的窗户全部爆裂。
狂风卷着1943年的报纸残页灌入室内，泛黄的《申报》头版清晰可见：青藤女中礼堂离奇坍塌 七名优等生葬身废墟疑因违规演奏禁曲引发声波共振鬼魂的动作突然停滞，顾言趁机拽着我撞向那架贴符的三角钢琴。
琴盖上的符咒灼烧着他的手掌，焦糊味中爆出青蓝色火花。
在身体穿透琴板的瞬间，我听见两个时代的钟声同时响起。
我们跌坐在民国时期的礼堂废墟里，眼前的三角钢琴布满弹孔。
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玻璃照射在琴键上，那里用凝固的血写着：阵眼不破 轮回不止七星俱殁 方得解脱顾言的手表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他盯着表盘面色骤变："祭祀要完成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现代教学楼的轮廓正在废墟上空逐渐凝实，无数血线沿着地脉流向钟楼方向。
七具民国女尸从地底爬出，她们腕间的校徽链突然射出血光，在我的校徽上烙出北斗印记。
顾言扯断袖口的青铜铃铛抛向空中，铃舌碰撞发出清越龙吟。
女尸们痛苦地捂住耳朵后退，周遥趁机将重组的星图投射到地面。
"用黑伞划破时空膜！
"顾言踢开扑来的腐尸，将怀表塞进我手中，"表针转到辰位就跳！
"伞尖刺入虚空的刹那，玻璃碎裂的脆响震耳欲聋。
我们跌回现实的音乐教室，三角钢琴正在熊熊燃烧。
火舌舔舐着琴谱，灰烬中浮现出被烧焦的七星阵图。
周遥的眼镜裂成蛛网状，他颤抖着从琴凳夹层抽出真正的《安魂曲》乐谱。
褪色的五线谱上，音符竟是用不同血型绘制而成，最后小节画着钟楼剖面图。
顾言重新戴上手套，将冒着青烟的怀表收回内袋："你每破解一个场景，校徽就会吸收更多怨气。
"他掀起我的衣袖，北斗印记己经蔓延到手肘，"等到七星连珠之夜..."窗外突然传来打更声，民国时期的梆子与现代下课铃诡异重叠。
低头看表时，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个血色音符，而燃烧的钢琴残骸里，半截青铜铃铛正发出断续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