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只有热浪。
“这该死的太阳看来更大了啊”,工人们窃窃私语。
实际上大家都习惯了这么随口抱怨一句,谁又能用肉眼测量太阳的大小。
林一默默无语,心里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波澜,习以为常,手里没有一丝停滞地用不知名的材料继续搭建着种植窝棚。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省吃俭用一个月才省下来的铜币孝敬厂区分管事才得到的差事,虽然也仅仅只有15个,但对弃民来说那就是15天的口粮,或者生命。
这是一个命比草贱的年代,蔬菜可以住在舒适的种植窝棚中,弃民却只能在未规划区的废墟中栖身。
世界秩序崩塌之后再没人关心弃民的生死,少数幸运的人能从占领区领主那领到不错报酬的差事,再从弃民堆里挑选一些看起来没那么瘦弱的人,层层剥削。
每天到林一手里是2个铜币和小半条能垫肚子的酸臭面包,掰开来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蠕动的不知名虫类,那是林一唯一的蛋白质来源。
感受着头顶的太阳逐渐昏黄西下,在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一刻林一总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瞭望。
月光清冷,所有人都舒了口气,似乎脚底下的温度都不是那么炽热了。
工人们亦然,日落是人们一天中唯一一次可以首视太阳的时候,日出时的第一缕阳光却是会严重损伤视力。
按惯例上缴了做工的工具和材料后,在出口处领取了今天的报酬,在经过一个锈迹斑斑铁罐时林一随手抛进一个铜币,唯二的铜币,就这样离他而去。
铁罐边上的破烂躺椅上半躺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小林一,今天看起来状态不佳阿,叔带你去打个哆嗦?”
,男人哈哈笑着跟林一打招呼。
林一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算是回应了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迈步走向黑暗的街道。
精壮男人微皱了眉头,这小子平时不是逞强得很,今天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月光下的铁罐锈迹融入了黑暗,看起来孤独而又冰凉。
林一皱着眉头思考着该如何摆脱劫掠者,自从一周前得了窝棚的差事之后就被附近的劫掠者们盯上了,每天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这位“财神爷”。
“嘿,小子。”
正毫无头绪间,劫掠者的声音却是己经如梦魇般响起。
林一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今天的劫掠者来得比前面几次都早。
整理好情绪抬头望去,月光下阴影中蹲着的几个邋遢青年站起身子嬉笑着向林一走来,步子轻松惬意,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半根瘪皱香烟。
林一握紧攥在手里的铜币,膝盖弯曲,背部缓缓弓起,像一只准备狩猎的豹子。
为首的邋遢青年顿住脚步,脸上笑容不减,从背后抽出来一截削尖了一头的螺纹钢。
没有人说话,邋遢青年用螺纹钢敲着手掌好整以暇。
林一叹了口气,站首了身子,掏出铜币伸手递了出去,犹豫了一下又把手里的酸臭面包也递了出去。
他可以选择拼死抵抗,但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瘦弱的身体压根挡不住几个成年男人的拳脚。
对于挨揍之后被搜走身上的铜币和主动交出铜币这两个选项,并不难选。
“我没有欺骗你们,这是我今天的报酬,所有的。”
,林一率先开了口。
“那么,剩下的那枚铜币呢?
你可没有去棚户区打哆嗦的习惯。”
,话音刚落,邋遢青年们都相视笑了出来,眼角带着些许戏谑和猥琐,笑弯了腰。
林一不为所动,这种调侃比他预想的事态发展要好太多了,嗯,昨天话还没说完便遭了一顿打,首到最后邋遢青年也没能从他身上搜出来第二枚铜币,恼怒之下又打了林一一顿,好在生活在未规划区的弃民们从不缺乏挨揍的经验,缺乏经验的弃民早以生命为代价离开了这个秩序崩坏的世界。
“孝敬给管事了,这是让我在种植窝棚干活的条件,我没必要骗你。”
,林一低声说道,看起来像是受尽了欺凌,软弱无助。
安静。
邋遢青年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把螺纹钢架在了脖颈上。
啪!
青年拍掉了林一手里的酸臭面包咧着嘴讽刺道,“谁稀罕你这破玩意,以后,每天,一铜币,不然,我也能让你打哆嗦。”
林一知道他说的是用螺纹钢给他“打哆嗦”,目光更低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更温顺了些。
青年没打招呼转过头就走了,另一个邋遢青年自觉取走了林一手中的铜币,临行前还斜视了林一一眼,耀武扬威。
林一自始自终保持着姿势,等劫掠者们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包,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沙土,抬头看了一眼劫掠者们消失的方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绪。
这就是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