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含泪点点头,这个从未出过村的16岁女孩此刻心情复杂。
对首都大城市的向往,对父母的依依不舍,对未知生活的恐慌。
对于这个大姑,婉如家是心存感激的。
婉如还记得去年的夏天,大姑来家里,把姐姐带去了北京,把姐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婉如的姐姐婉宁长的漂亮,学习成绩好,在村里的女孩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有些心高气傲。
婉宁的理想就是好好学习,离开这个穷家,离开这个村子。
中考,婉宁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的中专,这对婉宁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整个学校都为之欢喜,老师,校长都亲自登门来祝贺。
婉宁拿到录取通知书,连蹦带跳的跑回家,听到分数只是知道考上了,有可能还会有变数。
这通知书都拿在手里了,可是实实在在的,跑不掉了。
然而,家里的气氛却和婉宁的欢天喜地格格不入。
妈妈在掩面抽泣,爸爸一脸的严肃。
爸爸用不容置辩的口气对婉宁说:“考上了就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这个书咱们不能念了,咱们家没钱。”
这几句话不长,但却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婉宁头上。
婉宁知道,爸爸平时少言寡语,妈妈絮絮叨叨。
但不怎么说话的爸爸说一句是一句,是不容反驳的。
妈妈虽然平时话多,但关键时刻没有主意,基本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了,改变不了。
婉宁没有做声,拿着通知书回到了睡觉的房间。
爸爸妈妈则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 大事,村里女孩子初中毕业的多了,还有初中没念下来的呢,不都活的好好的,家里没钱,不去上中专天经地义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婉宁没出来,父母也没有在意。
一家人正在吃饭,大爷领着一个客人来了。
这个人就是多年不联系的远房大姑。
大姑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找了一个当兵的,这一步走正了,当兵的后来提了干,调到了北京,大姑随了军,后来当兵的转业也留在了北京,大姑算是在北京定居了。
这可是稀客呀,一家人忙起身让座,给大姑倒水。
大姑也是好久没联系,没有什么太多话题,看见吃饭的婉如,就聊起了孩子。
爸爸说,这个是老二,还有一个老大,让妈妈把老大叫出来见见大姑。
妈妈进了睡觉的房间,紧接着,大家就听见了妈妈大哭的声音。
大家连忙跑进屋去。
只见婉宁昏迷不醒,旁边还放着好几个药瓶。
都是婉宁妈妈平时吃的药。
大姑毕竟在大城市生活多年,还是有主见,立马张罗送医院。
到了医院,万幸,吃的都是一些治慢性病的药,就是量大了,但不会致命。
就这样,大姑把婉宁救下了。
大姑听了婉宁的遭遇,觉得也挺可怜,就提出带婉宁去北京打工。
婉宁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这个穷家,离开这个村子,这下不用上中专也可以实现梦想了,真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婉宁随大姑来到了北京。
隔年的夏天,学习不好的婉如说什么也不想去上学了。
她学习不好,家里穷,家里还没有儿子,这使得无论她还是她的父母都成为全村瞧不起的对象。
但婉如没有什么理想,不下来也没有什么想法,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她也觉得挺好。
大姑这次来找她,是要伺候她的公公和婆婆。
一个月给50元,包吃包住,等公公婆婆不在世了,她们负责给婉如找一个新工作。
反正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做,婉如的爸爸妈妈首接就答应了。
就这样,16岁的少女婉宁,揣着50元“巨款”跟着大姑坐绿皮火车从东北的一个小村子就来到北京了。
大姑家住在北京的良乡,并不是北京的市中心,离书上的天安门还很远。
这个地方也是个村,就是比自己家的村干净点而己。
婉如心里对北京的憧憬一下子被打回原型,这和教科书上的北京并不一样。
大姑家是三间平房,是六十年代花几十块钱买的,一家人一首在这里住着。
婉如被带进了奶奶的房间,看到一个干瘦的,脸色苍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瘫在了床上。
大姑让她叫奶奶,婉如怯怯的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并没有回应。
爷爷身体比奶奶要健康,可以自己活动。
到家是晚上了,没安排婉如干什么活。
给婉如安排跟奶奶睡一间房,方便晚上照顾奶奶。
爷爷和大姑夫睡一间,大姑和女儿睡一间。
婉如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家里别人都吃过饭了,婉如和大姑简单煮了点面吃了,大姑又跟婉如交待了一些事项,大家就回各自房间休息了。
关上灯,黑黑的房间什么也看不见。
婉如躺在窄窄的小床上,这和东北老家的大炕还真是不一样。
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婉如真的失眠了。
老太太睡着了,发出奇怪的嘶嘶的声音,应该还有口水流了出来。
本来就心存恐惧的婉如这下是彻底害怕了。
1996年8月23日婉如永远忘不了的日子,这一天,她坐上绿皮火车,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过了恐惧的一夜,从此北漂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