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琥珀囚笼
他面前悬浮的十二块全息屏幕突然同时闪烁，永夜沼泽边缘的三维地貌图上，暗红色能量湍流正撕裂虚拟投影的边界。
"艾尔法，启动三级透析协议。
"他敲击太阳穴处的神经接口，银色液态金属从操作台凹槽涌出，在空中凝结成脊椎状的导管。
这是琥珀高原最先进的情感透析技术——通过量子纠缠效应将意识投射到三千公里外的污染区。
当导管刺入颈椎时，陆昭闻到了腐烂水草的气味。
他的定制军靴陷入虚拟沼泽的刹那，真实世界的恒温系统突然失效，监察室的温度骤降至零下五度。
这是记忆透析的副作用：感官同步引发的神经性低温症。
"目标锁定。
"视网膜投影中浮现两个逃亡者的热成像，女流放者大腿处透出的橙红光晕像燃烧的炭块——那是未经提纯的狂怒结晶特有的辐射波长。
当镜头聚焦男工程师的后颈时，陆昭的呼吸停滞了：暴露出金属接茬的神经接口周围，紫红色电弧正在形成逆时针旋涡。
透析系统突然弹出颤抖的识别框：个体编号S-14林深/第七研究所第14号实验体（己销毁于新历37年霜月）陆昭的指尖穿透全息投影，虚拟沼泽的腐殖质在指缝间流动。
二十年前的记忆在脑神经突触间跳跃：防化部队用液氮冻结焚化炉里的少年残骸，实验日志里潦草记载的"双生载体神经断裂"，还有妹妹陆璃被流放前夜，在禁闭室玻璃上呵气画出的笑脸。
"系统错误？
"他的呢喃被突然扭曲的投影吞没。
男工程师的面部数据流突然崩解，重组成了陆璃十六岁的容颜。
少女赤脚站在往生花丛中，病号服下摆浸着沼泽的黑水，怀中黑色晶体生长出血管般的触须，正在吞噬全息投影的像素点。
"哥哥，往生花在替我呼吸哦。
"记忆中的陆璃抬起半透明的手臂，淡蓝色数据流从她指尖滴落，"每片花瓣都是被管理局删除的..."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幻境。
现实中的神经导管因过载迸出电火花，陆昭踉跄着扯断连接线，发现军装前襟沾满虚拟沼泽的腥臭淤泥。
更可怕的是悬浮屏上的数据——永夜沼泽的纬度坐标正以每秒三米的速度向情感黑洞偏移，这己经超出《情感地貌异变手册》记载的最高位移记录。
人工智能艾尔法的声音在耳蜗植入体里震动："检测到第七研究所专属频段信号，是否调取S-14号实验体销毁记录？
"陆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动作触发了他藏在智齿里的***装置保险栓。
全息屏投射出泛黄的销毁录像：戴着鸢尾花纹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正将少年焦黑的残躯推入焚化炉。
尸体右手佩戴的机械义肢在高温中扭曲成抽象雕塑，但锁骨处的银质吊坠却完好无损——此刻同样的吊坠正挂在林深脖子上，在虚拟投影里泛着血锈般的暗光。
"启动记忆追溯协议。
"陆昭扯开左袖，皮肤下的生物芯片阵列亮起幽蓝光芒。
这是违反《情感监察法》第14条的禁术，能将操作者的海马体与监控目标进行强制共频。
沼泽幻象再次降临，但这次他闻到了消毒水的气息。
透析程序不知何时切换到了二十年前的第七研究所：走廊的应急灯在头顶频闪，警报声中，培养舱里的双生实验体正在尖叫。
陆昭看到十五岁的林深被按在手术台上，林暮雪博士的激光手术刀正切开他的左眼窝。
"神经桥接完成率89%..."助理研究员颤抖的汇报被爆炸声打断。
全息影像突然出现雪花噪点，陆昭的太阳穴传来灼痛——这是记忆溯及者遭遇数据防火墙的征兆。
当画面重新清晰时，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黑衣特种部队冲进实验室，陆璃将黑色晶体吞入腹中。
少女的皮肤瞬间透明化，无数记忆光纤从她毛孔中迸射而出，在空气中织成茧房。
林深残破的机械义眼在此刻亮起，与茧房中的陆璃形成量子纠缠态。
"原来你们..."陆昭的喃喃自语被警报声淹没。
现实中的监察室突然重力失衡，悬浮屏接连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情绪抑制环充电桩上。
口腔里泛起血腥味时，他听到艾尔法断断续续的警报："警告...情感黑洞...苏醒..."永夜沼泽的三维投影正在坍缩成奇点，两个橙色光点在其中明灭不定。
陆昭擦去嘴角血渍，启动军装内衬的应急注射器。
纳米机器人顺着颈动脉冲上大脑的瞬间，他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在黑洞的引力透镜效应里，浮现出月球背面巨大的生物轮廓，那东西的触须正穿透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缠绕在地球的情感虹桥上。
"准备浮空舰。
"他扯下被血污浸透的白手套，"通知戍卫队，我要活的实验体。
"当监察局的钛合金穹顶向两侧滑开时，陆昭最后看了眼妹妹的全息怀表。
陆璃的笑脸在核动力引擎的轰鸣中扭曲变形，就像二十年前被流放车队碾碎的往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