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沁血,现"绛珠泣血"谶语,注定三界因果缠身。
1灵玉降世灵虚山的雪下得蹊跷。
云家大夫人临盆这日,本该是阳春三月的好时节,后山的千年桃树却突然覆上三尺寒霜。
接生的嬷嬷们捧着鎏金铜盆进进出出,热水刚泼在汉白玉阶上就凝成冰渣。
产房里飘出的血腥气里混着奇香,惹得满院仙鹤焦躁地扑棱翅膀。
"轰——"子时三刻,九霄云外炸开惊雷。
正在祠堂焚香祷告的云老太君手一抖,香灰落在绣着八卦阵的软垫上。
她抬眼望见供桌上的镇魂铃无风自动,铃舌上那枚传了十八代的辟邪玉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老夫人!大夫人她..."浑身是血的丫鬟跌跌撞撞冲进来,"小公子含着块玉!"雕花拔步床前,接生婆捧着襁褓抖如筛糠。
那婴儿不哭不闹,眉心天生一道朱砂痕,嘴里果真含着鸽卵大小的玉珏。
最奇的是玉中似有活物游动,细看竟是株通体血红的珊瑚树,枝桠间还缀着露珠般的血滴。
"绛珠泣血..."云老太君用鲛绡帕裹着手去取玉,指尖刚碰到就染上寒霜,"快请玄机阁主!"话音未落,窗外忽起狂风。
十八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黑暗中传来环佩叮当之声。
待侍女重新掌灯,众人惊见那玉珏已化作流光没入婴儿心口,只在他左肩留下枚朱砂似的印记。
"此子命格与琅琊灵脉相连。
"匆匆赶来的玄机阁主掐指半晌,罗盘上的龙纹指针疯转,"只是这玉中谶语...怕是段孽缘。
"七年光阴在灵虚山不过弹指一瞬。
云湛盘腿坐在听雨轩的琉璃瓦上,看屋檐下垂落的冰棱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是他今年第三次被关禁闭——晨课时他用御火术烧焦了二叔的胡子,虽然那老家伙的噬魂蛊差点钻进他经脉的事,到现在还没人相信。
"阿湛!"墙头忽然探出个雪团似的小脸。
林家那个病秧子妹妹不知怎么爬上了三丈高的院墙,浅青色裙裾被风吹得鼓起来,活像只颤巍巍的玉蝴蝶。
云湛吓得捏了个清风诀托住她:"你不要命了?""我给你带了桂花糖蒸栗粉糕。
"绛雪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腕间的锁魂铃擦过他心口玉痕,"昨儿夜里我又梦见那片血竹林了,你说会不会和我的身世..."话没说完,东南方突然传来钟鸣。
七十二声丧魂钟震得护山大阵泛起涟漪,云湛怀里的玉珏骤然发烫——这是镇守后山的四长老陨落的信号。
"待在这儿别动!"他召出木鸢就要走,却被绛雪拽住衣袖。
小姑娘不知何时咬破指尖,用血在他掌心画了道歪扭的符咒:"前日跟药婆婆新学的护心诀,灵得很。
"当夜子时,云湛溜进宗祠后的禁地。
月光透过千年古柏的枝桠,斑驳照在那块布满青苔的镇魔碑上。
碑文记载着云氏先祖封印魔尊的功绩,可此刻那些篆字正渗出黑血,最下方"万世永镇"的"镇"字裂开寸许长的缝隙。
"果然和噬魂蛊同源..."云湛催动玉珏灵力探查,碑底突然窜出九道黑气。
他急退三步甩出七枚铜钱布阵,却见黑气在半空凝成鬼面,口中吐出的竟是二叔的声音:"小崽子倒是警觉,可惜..."阴风骤起,鬼面炸开成百上千只血瞳。
云湛正要咬破舌尖施展禁术,心口玉痕突然爆出红光。
恍惚间似有女子在耳畔悲泣,漫天血雨化作利刃将鬼面绞碎。
待他踉跄着扶住石碑,发现裂痕中嵌着片带血的玄铁令——正是三日前二叔说丢失的家族令牌。
云湛将玄铁令攥在掌心,铁锈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月光忽然暗了几分,古柏枝桠间垂下条雪白尾巴,尾尖那簇银毛正泛着幽幽蓝光。
他刚要细看,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
"湛儿!"大夫人提着琉璃宫灯匆匆赶来,云纹锦袍下摆沾满夜露。
她身后跟着的护法长老祭起照妖镜,镜光扫过镇魔碑时,裂缝中突然喷出腥臭黑雾。
"当心!"云湛飞身扑倒母亲,黑雾擦着发髻掠过,竟将石阶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护法长老连掐三道法诀,青铜照妖镜"咔嚓"裂成两半,镜面浮现出九只狐眼。
大夫人指尖发抖,却将云湛护得更紧:"去请玄机阁主...不,直接敲惊龙鼓!"三更天的灵虚山被鼓声惊醒。
七十二峰接连亮起护山灯,各脉长老御剑赶往祭天台。
云湛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看着玄机阁主用朱砂混着鲛人血,在他周围画出二十八星宿图。
老太君的龙头杖重重顿地:"说!谁教你的噬魂咒?""孙儿只是探查到...""放肆!"二叔云崇突然厉喝,腰间噬魂铃无风自动,"镇魔碑乃禁地,你莫不是被魔物附身了?"云湛猛然抬头。
二叔紫袍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青光,那龙爪位置分明沾着星点黑痂——正是昨夜鬼面炸开时溅落的魔气残渣。
"昨夜丑时三刻,二叔在何处?"云崇脸色骤变,袖中飞出条赤链蛇。
眼看毒牙要咬上云湛咽喉,空中突然飘来缕药香,赤链蛇"啪嗒"掉在地上,化作截枯藤。
"孩子受惊了,喝碗安神汤吧。
"药婆婆颤巍巍从阴影里走出,佝偻的背上趴着只三眼蟾蜍。
她将青瓷碗递给云湛时,指甲轻轻划过他掌心——那里还留着绛雪画的护心诀。
汤药入喉泛起莲香,云湛突然看清碗底映着的景象:宗祠房梁上悬着四长老的尸体,后颈插着三根孔雀翎,正是二叔惯用的暗器。
晨光刺破云层时,云湛被罚入寒潭思过。
"咕噜..."潭底冒出串气泡,绛雪顶着荷叶钻出来,发间还缠着水草。
她将暖玉塞进云湛怀里,苍白的脸冻得发青:"药婆婆让我告诉你,四长老中的是青丘摄魂术。
"云湛忙用真气烘暖她手指:"你怎么进来的?""后山桃林有处狗洞..."小姑娘突然噤声。
潭水无端泛起波纹,对岸岩壁上浮现出女子剪影,看装扮竟是三百年前陨落的云家先祖。
那影子抬手抛出个玉简,云湛本能地接住。
掌心护心诀突然发烫,玉简中射出金光没入他眉心,海量信息瞬间炸开:三百年前魔尊被封印时,其心脏化作十二枚血菩提,云家世代守护其中三颗。
而昨夜镇魔碑裂缝里渗出的,正是血菩提独有的煞气。
"小心!"绛雪突然尖叫。
云湛怀中暖玉爆出强光,堪堪挡住从潭底射出的骨刺。
血色漩涡中伸出只白骨手,指节上套着的墨玉扳指,与祠堂画像里四长老的一模一样。
子夜时分,云湛跪在玄机阁顶层。
七星灯在头顶缓缓旋转,阁主握着裂开的罗盘叹息:"你可知云家儿孙的命名规矩?湛字带水,本是为压住你命里火劫。
"他忽然掀开云湛后领,那道自出生就有的凤凰胎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红。
"凤凰泣血,大凶之兆。
"阁主蘸着辰砂在他背上画符,"自今日起,你搬到听松院..."话音戛然而止。
西北方传来惊天巨响,整座灵虚山都在摇晃。
云湛怀中的玉珏腾空而起,映出护山大阵破碎的景象——十二根盘龙柱倒了三根,每处断口都残留着狐爪印。
"九尾现世..."阁主罗盘"砰"地炸开,碎片划破云湛脸颊。
血珠滴在玉珏上,竟映出段陌生记忆:漫天火海中,少女抱着玉珊瑚哭泣。
她的容貌与绛雪有八分相似,腕间锁魂铃却系着银色狐尾。
暴雨倾盆而下。
云湛冲进药庐时,正撞见药婆婆在给绛雪换药。
少女后背新添了五道爪痕,伤口泛着青黑雾气。
三眼蟾蜍蹲在药碾边,吐出团粘液裹住捣碎的曼陀罗。
"是青丘狐妖。
"药婆婆将银针浸在雄黄酒里,"那些畜生在你身上留了追魂印。
"绛雪忽然抓住云湛手腕:"后山...血菩提..."她咳出两口黑血,在锦帕上晕出朵诡异的花,"二长老他..."窗外炸开闪电。
借着刹那白光,云湛看见药婆婆后颈闪过鳞片状纹路——和四长老尸体上的孔雀翎印记一模一样。
"快走!"绛雪突然推开他,腕间锁魂铃疯狂震颤。
药庐四壁浮现出无数双狐眼,药婆婆的指甲暴长三寸,直掏云湛心口。
生死关头,云湛心口玉痕再次爆发红光。
记忆里那个系着狐尾的少女虚影凭空出现,抬手凝出冰墙。
趁着这个空隙,云湛抱起绛雪撞破后窗,暴雨立刻浇透两人衣衫。
"去枕霞阁..."绛雪气若游丝,指尖在他胸口画出血符,"那里有...母亲留下的..."一声狐啸震碎檐角铜铃,云湛回头看见九条巨尾遮天蔽月。
最中间那条银尾上,正系着枚眼熟的锁魂铃。
2 枕霞惊魂暴雨中的灵虚山仿佛颠倒的墨砚,云湛背着绛雪在石径上疾驰。
少女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耳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后方狐啸声越来越近,九条巨尾扫过之处,百年古松拦腰折断。
"左转...假山..."绛雪气若游丝地指点。
云湛靴底在青苔上打滑,险些撞上刻着"枕霞"二字的太湖石。
这是他母亲的故居,自七年前那场变故后就再未开启。
石门应声而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云湛瞳孔骤缩——八宝阁上供奉的鎏金香炉倾倒,母亲最爱的紫玉箫断成三截,墙上挂着的那幅《璇玑飞星图》被人用利爪撕开,露出后面暗格中半开的玄铁匣。
"咳咳..."绛雪突然剧烈咳嗽,指间漏出几缕银丝。
云湛这才发现她发梢正在变白,腕间锁魂铃的裂纹里钻出细小狐毛。
"忍着点。
"他扯下帐幔金线绑住绛雪手腕,转身去取玄铁匣。
指尖刚触到匣面,地面突然窜出九道狐火,将两人困在八卦阵中。
"小公子好狠的心。
"药婆婆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重音,"抛下老婆子独闯禁地..."屋顶琉璃瓦突然炸开,月光混着暴雨灌进来。
九尾狐踏着狐火缓步而下,每走一步就褪去层人皮——当药婆婆的脸皮彻底剥落时,露出张生着鳞片的男人面孔。
云湛将绛雪护在身后,悄悄捏碎袖中传讯玉符。
这是今晨玄机阁主偷偷塞给他的,此刻碎玉中腾起道青光,在暴雨中炸成莲花状烟火。
"孔雀明王座下第七护法,参见云家嫡子。
"男人舔了舔嘴角,脖颈鳞片泛起七彩流光,"若交出玄铁匣中的血菩提,或可留这小狐妖全尸。
"云湛心头剧震。
原来母亲守护的竟是魔尊心脏所化之物,难怪这些年总见她在月夜对着玄铁匣落泪。
"你做梦!"他催动玉珏灵力,胸前的凤凰胎记突然灼痛。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年生辰,母亲握着他的手按在玄铁匣上,匣中传出的心跳声竟与自己脉搏共振。
狐火突然暴涨,云湛的衣摆瞬间焦黑。
千钧一发之际,绛雪腕间锁魂铃自行飞起,铃芯射出银针刺向男人眉心。
趁对方闪避的空档,云湛抓起玄铁匣砸向《璇玑飞星图》的缺口。
"咔嗒——"机括转动声从地底传来,整面墙壁翻转,露出条密道。
云湛抱着绛雪滚进去时,后肩被狐爪扫中,三道血痕深可见骨。
密道尽头是座水晶宫。
夜明珠嵌在穹顶组成星图,中央玉台上悬浮着块冰晶,其中封着支凤头钗。
云湛认得这是母亲遗物,却不知钗尾镶嵌的赤红晶石,正是血菩提。
"用...用我的血..."绛雪突然挣扎着抬手。
她腕间伤口滴落的血珠飘向冰晶,竟在空中绘出凤凰纹路。
当第十滴血融入纹路时,冰晶轰然炸裂。
凤头钗入手刹那,云湛神识如遭雷击。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青丘国的月桂树下,九尾少女将锁魂铃系在女童腕间;魔气冲天的战场上,母亲用凤钗刺穿魔将心脏;还有昨夜镇魔碑前,二叔云崇往裂缝中倒入黑色液体..."原来如此..."云湛颤抖着握紧凤钗。
钗中残存的记忆告诉他,母亲竟是青丘王室后裔,当年为封印血菩提自断八尾。
而绛雪腕间的锁魂铃,本是一对。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水晶宫穹顶裂开蛛网纹。
云湛将血菩提塞进绛雪衣襟,背起她冲向侧门。
门外是万丈悬崖,暴雨中的铁索桥正在崩塌。
"抱紧我!"他召出木鸢跃上高空,九道狐火却如影随形。
最前方的狐火中浮现男人面孔:"把血菩提交出来!"木鸢左翼被击中,两人急速下坠。
云湛咬牙催动玉珏,凤凰胎记突然爆出烈焰。
坠落中他看见崖底寒潭映着血月,潭心漩涡里伸出只白骨巨手。
"抓紧!"在坠入漩涡的瞬间,云湛将绛雪护在怀中。
刺骨寒意侵入骨髓,他最后看见的是潭底竖立的青铜巨门,门上饕餮纹正与玄铁匣的图案重合。
寒潭之水突然沸腾。
云湛在剧痛中苏醒,发现置身青铜宫殿。
穹顶镶嵌的骷髅灯自动亮起,照出壁上斑驳的壁画:十二魔将跪拜高台,台上悬浮的正是血菩提。
"你终于来了。
"沙哑嗓音从阴影中传来,四长老的尸身端坐在青铜王座上,后脑插着的孔雀翎已变成黑色。
更可怕的是,他胸腔内嵌着块蠕动肉瘤,表面浮现出云崇的脸。
"好侄儿,且看叔父新得的法器。
"尸身突然抬手,掌心托着枚眼珠状的琉璃球。
球内禁锢着道熟悉身影——竟是白日里说要闭关的玄机阁主!云湛握紧凤钗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青铜柱。
柱面浮雕刻着云氏族徽,此刻却在缓缓渗血。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谜语:"琅琊雪染凤凰羽...""很痛苦吧?"尸身歪着头逼近,腐肉簌簌掉落,"当年你母亲为保血菩提,亲手给我种下噬心蛊。
可惜她没算到,蛊虫最喜纯阳之血..."云湛瞳孔骤缩。
原来每月取他心头血的仪式,根本不是为加固封印!"现在轮到你了。
"尸身胸腔内的肉瘤突然爆开,万千蛊虫如黑潮涌来。
云湛挥动凤钗,却只斩落零星几只。
眼看蛊虫要爬上脚背,怀中突然迸发红光。
昏迷的绛雪眉心显出狐印,血菩提从她衣襟飘出,在空中凝成血色屏障。
蛊虫撞上屏障发出凄厉尖叫,竟化作缕缕青烟。
"不可能!"尸身发出云崇的怒吼,"血菩提明明..."话音戛然而止。
血菩提突然射入云湛心口,与玉珏融合成赤金灵核。
剧痛中他看见母亲的身影,她笑着指向壁画某处——那里藏着半阙封印咒文。
"...以吾血脉,祭尔魂灵..."云湛咬破舌尖,混着血菩提灵力的真言响彻大殿。
青铜柱上的血纹活过来般游走,最终汇聚成锁链缠住尸身。
"不!!"在云崇的惨叫声中,青铜殿开始坍塌。
云湛抱起绛雪跃入突然出现的虚空裂缝,最后回头看见四长老的尸身化作白骨,而那枚琉璃球正被蛊虫啃食殆尽。
再睁眼时已在寒潭岸边。
朝阳刺破云层,却照不暖云湛冰凉的手。
绛雪蜷缩在他怀里,发梢白了大半,腕间锁魂铃爬满裂纹。
更可怕的是她心口浮现血菩提虚影,正与灵虚山方向的黑雾遥相呼应。
"终于找到你们了。
"玄机阁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湛警惕抬头,却见老者道袍染血,手中罗盘指针直指绛雪:"魔尊心脏既已苏醒,宿主活不过三日。
"他忽然掀开左袖,露出溃烂的皮肤——正是昨夜被蛊虫咬伤的位置。
"除非..."阁主望向云湛心口的赤金灵核,"用凤凰真火重塑灵脉,但你会..."山脚下突然传来钟声,这次是八十一声灭魂钟。
云湛怀中的玉珏剧烈震颤,映出恐怖景象:护山大阵彻底崩溃,十二根盘龙柱全部倒塌,每处废墟上都站着个生有狐尾的身影。
暴雨又至。
这次雨滴竟是血红色,落在皮肤上灼出青烟。
云湛握紧凤钗站起身,看着血雨中浮现的九尾狐群。
为首的银尾狐化成人形,眉眼与绛雪有七分相似,手中握着另半只锁魂铃。
“青丘国主在此,交出我族圣女。”
血雨打在青铜残片上,腾起阵阵毒雾。
青丘国主银尾扫过地面,碎石间立刻绽开血色曼陀罗。
云湛将昏迷的绛雪护在身后,凤钗尖端凝聚的赤金火焰照亮他瞳孔中的莲花纹。
"不过是个半妖。
"国主指尖缠绕着绛雪的银发,"偷我族圣物时倒很伶俐。
"她手中半只锁魂铃突然尖啸,绛雪腕间的残铃应声飞起。
两道银光相撞的刹那,云湛窥见铃芯里封着的记忆:月夜竹林间,九尾少女将婴儿放进云家药庐,婴儿襁褓上绣着"林"字。
"原来是你遗弃...""住口!"国主突然暴怒,狐火凝成三丈长剑劈下,"若非为了血菩提,这孽种活不过满月!"云湛横钗格挡,火焰与狐火相撞炸开气浪。
他借势后掠时,突然发现玄机阁主正用罗盘对准绛雪心口。
那罗盘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孔雀翎纹,指针赫然是根蛊虫触须。
"小心!"云湛甩出凤钗击飞罗盘,自己却被狐火击中右肩。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涌上灼热的铁锈味。
地面突然钻出藤蔓。
缠着金丝的黑藤卷走绛雪,毒刺扎入她脖颈时,暗处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多谢国主相助,孔雀明王必有重谢。
"他袖中飞出十二只碧眼乌鸦,每只都叼着块血菩提碎片。
云湛心口剧痛,眼睁睁看着其中一片融入绛雪眉心。
"住手!"玄机阁主突然暴起,左臂衣袖炸裂,露出爬满蛊虫的狰狞肢体,"她是我的..."黑藤突然反卷,毒刺扎进老者眼眶。
蛊虫疯狂涌向伤口,却在触及毒液的瞬间化为黑水。
趁众人惊愕之际,云湛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母亲记忆里的封印咒。
"封!"赤金符文缠上黑藤,乌鸦惨叫着自燃。
黑衣人冷笑捏诀,绛雪体内突然浮出半透明锁链——另一端竟系在云湛心口的血菩提上。
"真是感人。
"黑衣人拽动锁链,云湛便呕出口心头血,"用自己灵核温养魔种,不愧是云家嫡子。
"惊雷炸响,天幕裂开缝隙。
紫色劫云翻涌凝聚,这是元婴修士渡劫的征兆。
黑衣人慌忙收手:"该死,惊动天罚了..."青丘国主银尾卷起飓风,裹着狐群遁入虚空。
玄机阁主趁机抛出青铜鼎,鼎中伸出鬼手抓住云湛脚踝:"把血菩提给我!""滚开!"云湛引动凤凰真火,火焰却从赤金色转为漆黑。
他惊恐发现自己的影子长出犄角,手中凤钗不知何时变成骨刃。
黑衣人见状大笑:"魔尊心脏既醒,你当第一个祭品!"第一道天雷劈下时,绛雪忽然睁眼。
她眸中流转着星河光芒,抬手轻抚云湛发烫的额头:"别怕。
"柔软指尖所过之处,魔纹如潮水退去。
云湛体内血菩提突然沉寂,而绛雪发梢彻底雪白,连睫毛都凝着冰霜。
"不..."他抓住她消散的衣袖,"你做了什么?"绛雪胸口浮现血色咒印,那是云湛曾在母亲手札上见过的"逆命契"。
记忆如走马灯闪现:七岁那年他误入禁地中毒,是绛雪偷来药婆婆的还魂丹;去年生辰他遭雷劫,是她在宗祠前跪了三天求来护身符..."傻子。
"绛雪化作流光没入锁魂铃,"用禁术是要遭反噬的..."铃铛落入云湛掌心时,第三道天雷轰然劈下。
他本能地举起骨刃抵挡,却见雷光中浮现母亲虚影。
她叹息着握住他手腕,将骨刃刺入自己心口。
"湛儿,魔由心生。
"3堕仙台雷劫过后,寒潭方圆十里尽成焦土。
云湛从灰烬中爬起,发现手中骨刃变回凤钗,只是钗头多了道裂纹。
锁魂铃静静躺在掌心,铃身隐约可见"青漓"二字——正是壁画中那位九尾圣女的名讳。
"咳咳..."玄机阁主的残躯在废墟中蠕动,左臂蛊虫正在吞噬他的内脏。
云湛蹲下身,凤钗抵住他咽喉:"你们究竟想要什么?闪过疯狂:"长生烛...咳咳...用血菩提炼制的长生烛..."他忽然抓住云湛手腕,"你母亲早该死了,是偷了烛芯才..."话未说完,最后只蛊虫钻出他眼眶,带着抹青光飞向东南。
云湛起身远眺,那方向正是云崇闭关的凌霄洞。
子时的灵虚山飘着绿雪。
云湛潜回听松院时,窗棂上积着层磷粉似的毒霜。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阵,锁魂铃突然自发悬空,铃音在墙面映出段影像:三百年前的月夜,母亲抱着婴儿跪在堕仙台。
台前石碑刻着"宁负苍生不负卿",而她割开手腕将血滴入婴儿口中——那婴儿眉心的朱砂痕,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谁?!"窗外闪过黑影,云湛追出时只见雪地上留着孔雀翎印记。
他顺着痕迹摸到宗祠后院,却发现镇魔碑前跪着个意想不到的人——大夫人正将匕首刺入心口,鲜血顺着碑文流入地缝。
"母亲!"云湛飞扑过去,却被结界弹开。
大夫人回头微笑,面容在月光下迅速苍老:"好孩子,这是云氏女子的宿命。
"她心口飘出盏琉璃灯,灯芯正是血菩提碎片。
当地缝中伸出魔爪时,灯焰暴涨成火凤,将魔物焚为灰烬。
"记住,琅琊山的雪是红的..."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时,暴雨突至。
云湛跪在血水里,看着母亲化作光点融入镇魔碑。
碑文"万世永镇"突然扭曲重组,变成"以身饲魔"四个血字。
惊龙鼓自凌霄洞方向传来。
云湛握紧发烫的玉珏,在第七十二声鼓响时冲进洞府。
本该闭关的云崇端坐莲台,背后悬浮着十二盏长生烛。
每盏灯芯都是血菩提碎片,烛泪里沉浮着修士魂魄。
"来得正好。
"云崇抬手招来盏烛台,"你母亲私藏的烛芯,该物归原主了。
"烛火中浮现绛雪的脸,云湛目眦欲裂:"放了她!""那就拿真心血来换。
"云崇弹指射出孔雀翎,翎羽化作牢笼困住云湛,"放心,待为叔炼成仙体,定会厚葬你们..."牢笼突然崩裂。
云湛周身燃起黑焰,瞳孔完全被莲花纹占据。
他心口的血菩提伸出无数根须,刺入洞府灵脉疯狂吸食。
十二盏长生烛接连爆裂,云崇惨叫着想逃,却被根须缠住脖颈。
"湛儿住手!"玄机阁主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云湛茫然回头,看见老者捧着青铜鼎跪在暴雨中:"你母亲用禁术逆转命格,若再堕魔道,她就白死了!"剧痛突然席卷全身。
云湛低头看见锁魂铃正在吸食黑焰,铃身"青漓"二字泛起柔光。
恍惚间有人从背后拥住他,气息与幼时哄他喝药时一般无二。
"娘亲..."黑焰熄灭的瞬间,洞府穹顶轰然坍塌。
云崇趁机化作血光遁走,而青铜鼎中升起道虚幻身影——正是被炼成长生烛芯的绛雪。
暴雨中的堕仙台泛着青铜冷光,云湛跪在刻有"宁负苍生不负卿"的石碑前。
锁魂铃悬在碑顶,铃身裂纹里渗出银沙,落地便化作曼陀罗花。
他记得母亲手札里写过,这是青丘皇族濒死时才会现的异象。
"叮——"铃舌突然指向东北方。
云湛追着银沙来到断崖边,见云崇正与黑袍人交易。
十二盏琉璃灯浮在半空,每盏都映着张熟悉面孔——竟是各峰闭死关的长老!"用七十二道元婴魂魄温养,总算成了。
"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布满鳞片的脸,"待子时吞了那半妖..."话音戛然而止。
云湛掷出的凤钗穿透琉璃灯,灯芯爆开的瞬间,某位长老的虚影突然凝实:"湛儿快走!后山地脉..."云崇挥袖放出噬魂蛊,却见蛊虫纷纷转向啃噬自身。
云湛心口的血菩提剧烈震颤,崖底传来万鬼哭嚎——被封印三百年的魔尊残魂,正在回应心脏的召唤。
"你疯了?!"黑袍人暴退数丈,"血菩提离体魔尊就会...""那便同归于尽。
"云湛扯开衣襟,指尖刺入心口。
在玄铁匣中温养多年的血菩提离体刹那,整座灵虚山开始崩塌。
青光自九天垂落。
玄机阁主残魂附在青铜鼎上,鼎中飘出母亲虚影:"湛儿看好了,这才是云氏禁术。
"她双手结出莲花印,崩塌的山体中升起三百六十根青铜柱。
每根柱上都缠着锁链,末端竟拴着历代云家先祖的尸骨!"以血为引,以骨为柴。
"母亲虚影点燃青铜鼎,先祖尸骨同时燃烧。
云湛看着自己掌心浮现青焰,突然明白每月取血的真相——云氏子孙,生来就是镇魔的活祭品。
魔尊残魂撞上青焰结界,发出震天咆哮。
云崇趁机扑向血菩提,却被锁魂铃射出的银丝缠住脚踝。
铃中飘出绛雪半透明的魂魄:"阿湛,用凤凰翎..."剧痛自脊背蔓延,云湛背后的凤凰胎记离体而出,化作烈焰长枪。
当枪尖刺穿血菩提时,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母亲根本不是青丘后裔,而是魔尊亲手剥离的善念化身。
那场震惊修真界的诛魔大战,自始至终都是个局。
"不!!!"魔尊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与血菩提同时灰飞烟灭。
锁魂铃"当啷"落地,绛雪最后的残魂轻轻拂过云湛湿润的眼角。
4 残卷劫灵虚山崩塌第七日,修真界传出两个消息:琅琊云氏全族殉道,镇魔碑下挖出九万具修士遗骸;青丘国主广发婚帖,邀各派共贺圣女归位大典。
云湛戴着斗笠坐在茶棚角落,听修士们议论纷纷。
他手边《玄机录》摊开在"借尸还魂"篇,页脚沾着暗红血渍——三日前他闯入鬼市,用半根凤凰翎换了这卷禁术。
"客官,您的雪芽茶。
"小二放茶盏时露出腕间刺青,正是孔雀明王信徒的印记。
云湛屈指轻叩桌沿,茶汤泛起涟漪,映出后厨五个被捆的修士,其中就有凌霄洞幸存的洒扫童子。
子时梆子响过,茶棚突然升起粉色烟雾。
云湛佯装昏迷,听着脚步声靠近:"主上要的纯阳之体,总算..."话音未落,他的匕首已抵上来人咽喉:"带我去见云崇。
"地牢里烛火幽绿。
云湛看着铁笼里不成人形的药婆婆,袋:"小子...咳咳...青丘婚宴...有你要的东西..."她吐出枚玉简便断了气。
云湛捏碎玉简,空中浮现段影像:绛雪穿着嫁衣躺在冰棺中,心口插着半截凤钗——正是那日随血菩提湮灭的凶器!"很痛苦吧?"云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左半身已魔化成白骨,右手指尖绕着噬魂蛊:"那丫头替你承了八成反噬,魂魄碎成三百六十片..."他忽然弹指射出蛊虫:"不过为叔新炼的聚魂蛊,正好需要个药引。
"云湛不躲不闪,任由蛊虫钻入眉心。
识海剧痛的瞬间,看见蛊虫体内藏着母亲残念:"东南三百里...堕仙台..."五更天的堕仙台飘着血雪。
云湛按母亲提示转动石碑,地面裂开处升起水晶棺。
棺中少女与绛雪容貌相同,只是发间别着完整的锁魂铃。
碑文记载此为初代圣女青漓,三百年前为封印魔尊自戕。
"你终于来了。
"青丘国主从暗处走出,九条狐尾缠着缚仙索,"用你的凤凰灵核唤醒她,本座便告诉你聚魂之法。
"她身后铁笼里关着各派修士,每个人头顶都飘着盏琉璃灯。
云湛抚过棺中人的眉眼,突然轻笑:"国主可知,为何我娘亲至死不用禁术?"他掌心浮现青焰,三百六十根青铜柱破土而出。
修士们惨叫着化作流光,顺着青铜柱汇入水晶棺——竟是失传已久的偷天换日大阵!"你竟用活人...""不及国主手段。
"云湛捏碎最后盏琉璃灯,棺中人突然睁眼。
那双金瞳望向他的瞬间,锁魂铃发出惊天悲鸣。
青漓坐起的刹那,整座堕仙台开始石化。
她指尖轻点云湛眉心,噬魂蛊连带着三成记忆被抽离:"云家小子,这份礼可还喜欢?"声音与绛雪截然不同,却带着相似的药草香。
云崇突然从地底钻出,白骨手掌直掏青漓心口:"还给我!那是我的长生烛..."青漓轻笑抬袖,狐火凝成凤凰形态。
当火凤穿透云崇胸膛时,他体内飞出十二道魂魄——正是被炼成长生烛的各峰长老。
"前辈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