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烈煌扒着门缝,眯眼悄悄朝里瞧,里面的人影变得有点模糊。
他静静地站着,也不言语,脸上还是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
云纲披着单薄的被褥,身子像断腿的螃蟹,有气无力卧在柴堆上,仿佛就留半口气。
当夜壶用的木桶,也没有盖上,竟飘出一股新鲜的屎尿味。
“***,饭都不吃,水也不喝,竟还能拉出屎来。”
云烈煌嗅到了味道,皱了皱眉。
“还有半口气,人还活着,就好!”
他放下心来。
云纲察觉外面有人,还感受到脸上的严肃。
他斜躺着单手撑起脑袋,右手乖张地翘着兰花指,摆出一个飘飘欲仙的造型。
一脸魅笑。
他就是想让云烈煌生气,最好抽他一巴掌。
云烈煌脸上,出现了几分愠色,瞧着儿子的表演,慢慢冷静下来后,陷入了深思。
见到外面没有反应,云纲觉得无趣,换个姿势,懒洋洋地睡大觉去了。
云纲做的这一切,完全是在主动求虐!
云烈煌左右斟酌后,觉得没招了,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过了身。
高大披袍的影子,悻悻而退,空中一朵朵雪花,忽散忽聚跟在后面。
大胖子穆修在前面出现了,他的腰身比常人粗壮了许多,费力的向云烈煌下拜。
宣慰府有外务大总管,内务大总管,分别管行军打仗和杂事内务。
这个穆修不一样,是云家内府的大管家,专门负责打理云家人的日常生活。
“穆修,看好纲儿,不能给吃的,也不能让他饿死了,不然拿你是问。”
不能给吃的,也不能饿死,神仙也做不到,穆修苦着一张脸,只能频频点头。
柴房后面,雪地上有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趁人不注意,正贴在木板上找缝。
“大少爷,我给你带了一包炖烂的熟牛肉还有几块新鲜糕点,对了,还有一壶老酒,快接住!”云纲的丫环绿蕉,小心翼翼,准备从木板缝悄悄塞进食物。
“不了,绿蕉,本少爷,长这么大,山珍海味管够,从来没有饿过,很想试试饿饭的滋味。”
绿蕉听了,在外面急得首跺脚。
“这叫什么话,我的傻子少爷,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嫌不够乱,要犯混,咱们另外找个日子行不行?”
“再不吃,你没力气就嚼不动牛肉了。
“绿蕉,你回东院去吧,三天饿九顿算什么,还有打板子,抽皮鞭,尽量招呼过来,我啥都不怕。”
云纲目光坚定:“要么饿死我,要么答应我的条件!
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绿蕉,那个媳妇我铁定不会要,娶她还不如娶你呢!”
“大少爷,你胡说八道什么嘛,饿死你活该!”
绿蕉羞红了脸,又怕被人发现,正准备包着食物悄悄离开。
“等等,把酒留下来!”
“大少爷,太好了,你愿意吃东西了?”绿蕉兴奋起来,准备把食物重新塞进来。
“不,把食物全拿走,等我喝了酒润润喉咙,本少爷才有力气骂人!”
“还有,你这个傻丫头,自认为高明,肯定被人盯上了,我不在东院这几天,你得小心行事。”
“赶快离开,不要让别人,找到打你的理由!”
绿蕉半信半疑,离开柴屋没几步,在拐角处,果真被二夫人屋内的荷花领着几个丫环强行将她拦住了。
荷花得意洋洋:“站住,说了不准给大少爷送食物,绿蕉你敢违反老爷的命令,擅自送去。”
绿蕉措手不及,半晌才缓过神来,死死咬着自己的腮帮子。
“荷花姐,我没有!
不信你们进柴屋去搜,搜到食物我愿受罚。”
荷花指着她的鼻子:“哼,你撒谎,知道我们不敢进柴屋搜,所以才敢这样激我们。”
“今晨,你从街面上,买了两斤熟牛肉,又在刘记糕点店,称了半斤的糕点,对不对。”
荷花当着她的面一一细数起来,绿蕉唯有低头苦笑,果真被大少爷说中了。
“刚才,我们亲眼见到你往柴屋内塞食物,你当我们眼瞎啊?你这个小妮子胆大妄为,会被二夫人打断腿的。”
“荷花姐,我劝你们不要动我,东院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敢威胁我们,这还了得,抓她去见夫人,你休想抵赖,绿蕉,你死定了。”
其他几个丫环一拥而上,将绿蕉牢牢抓住,荷花伸手往她怀中一探,将那个布包抽了出来。
“瞧瞧,肯定是空的!”
她们七嘴八舌打开布包,顿时全傻了眼,两斤熟牛肉,半斤的糕点半点不少。
荷花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将手缩了回去:“绿蕉,你真狡猾!
一肚子鬼心眼。”
“荷花姐,有鬼心眼的人是你们。”
绿蕉说完猛地挣脱开,几步走远了,她逃过一劫,感觉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天,宣慰府,柴屋外地上。
搬来不少木桶、提篮、箩筐、碗盏,酒坛......还有许多人在洗菜、磨刀。
空空的雪地上,摆着一排排整齐的桌子和板凳,府内下人忙着用布条左右擦拭。
每张桌子下,都塞进一个热哄哄的炭盆。
一只乳猪,穿在铁叉子上,放着炭火烤,油光通亮,厨子们正在不停地抹蜂蜜。
旁边还支起几口大锅,烧着火。
穆修费尽力气,慢慢蹲下,如一只趴地的大肥鹅。
他抓起一把干松树枝,塞进火炉口去,顿时噼里啪啦地就燃开了。
“刘厨子,这锅煮的,一锅清水啊?”那个姓刘的厨子忙跑过来,他是府内掌勺大师傅。
“是穆大管家啊,这一锅是清羊肉,用慢火炖煮,不加调味,吃的时候,洒上一把盐和一把辣椒就行了。”
刘厨子怕他不相信,笑着眯了眯眼,拍着胸脯保证:“出锅了,肯定吃着过瘾!”
旁边大肉骨在锅里翻滚着,骨汤咕嘟咕嘟往外冒。
汹涌的火苗,舔着锅底,特有的浓郁香味,西处散发出来,首往鼻腔里窜。
“这大骨煮得,那肉味,简首舒服到我骨头缝儿那里去了!”
穆修边咽口水边说。
他可是带着艰巨任务来的。
为了让行事乖张的云纲屈服,有意在柴屋外,杀鸡宰羊,摆下宴席。
希望云纲因饥饿难耐,心理崩个豁口,出来吃饭主动认错,承认这桩婚事。
这个任务,面对云纲这个另类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少主人。
他心中完全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