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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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前,垂暮之年的太傅抚过手中褪色的箭筒,院中亲手嫁接的桂花又到了盛开之时,

香气透过窗棂充盈了祠堂,掺杂着香火气的桂香,飘然、幽远……清晨,丹岭城郊。

薄雾笼着万物,一声声晨钟同清脆的鸟叫相和,山路两旁高木参天,阴凉袭人,

小和尚正从上向下一阶一阶扫着石阶。裴烬是这时寥寥上山者其中之一,

这时上山清净凉快许多,再过上一两个时辰,日头渐热,上山的路便又难走几分。

虽说这寒音寺比不得城郊其余几个有名的寺庙,可平日上山的人也还是不少,

想来是关于这里的那个故事传的有几分玄幻色彩,裴烬心里想着,不免有些失笑。

信步登上山顶,钟声又一次悠悠响起。进殿上了香,同方丈聊了几句后,

他便独自在寺里转了起来。瞧瞧树,绕绕塔,看看今日求签的人们排起了队,难得今日无事,

裴烬心情不错,转的也悠闲。转了好一会,正欲走至大殿同方丈告辞,一抬眼,

被前方零星几道人影后的少年吸引了目光。他长的颇为明媚,衣饰也尽显华贵,

看见便能吸引人目光,是的,裴烬用明媚来形容他。少年一看便是头一回上香,笨手笨脚的,

香也拿不稳。这四周大多都是来去匆匆的中年人,此刻看见香案前这人,

裴烬终于明白了当日自己来上香,那些人为何总是将目光停留几分在自己身上。

确实格格不入。裴烬垂眼笑语,脚步却不由地向前走去。小施主,这香拿法恐有不妥。

眼前人便是前来上香的顾琮,听到这话局促的拢了拢手中的香。

在下初次来寺中求签拜香,不甚了解,还请兄台指点一二。裴烬想了想便也去拿了香,

站至他身侧,顾琮在旁边有样学样的上完了香。二人起身一同后退一步,相视而笑,

转身并肩向殿外走去。出门见求签处的长队,顾琮停也未停,脚步一转便向寺门走去。

裴烬有些疑惑问道:兄台不是要求签?顾琮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必了,两人下山的途中,

顾琮和他讲了缘由。他今日来此,是他快要接手家中产业,前些日子母亲扭了脚,

不好亲自过来,便叫他自己来上香求签。令堂可是相信那传说?是啊,

家母颇为相信寒音寺那位神仙方丈的传说顾琮有些无奈的答。传闻中,

寒音寺开始只是人们路途中歇脚的小小庙宇,后有位老方丈带着位稚童行至此,

自知大限将至,便将身上吃食分给歇脚的人们,将身上财物给了当中唯一的僧人,

请求他带上那稚童,而后便坐化金身,成仙而去,那稚童是他在云游途中救下的孤儿,

他将毕生所知所悟倾囊相授,稚童长大后云游回到此处,便在此处落脚为寺,

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按老方丈所教,为来往的人求签卜卦,奇准无比,

相传前朝贵妃也于此处求过签,结果不得而知,后稚童也成仙而去,故事便渐渐传开。

无人亲眼所见,故有人深信不疑,有人以为神话故事。显然,两位少年觉得传言并不可信。

家母亦然,上次前来还愿还为我求了签姻缘裴烬笑道。哦?顾琮来了兴趣,如何?

……中平签,看来我确实是不好讨媳妇,方丈的解签语怎么说的来着,“望连营,

步履冰,青衿缘起定天命:前尘易,硝烟尽,旧事锦书故梦寄。

”虽说这签说我可能不好娶媳妇,但它说我能进军营,我也知足啦!

眼前人的话逗乐了顾琮,只道改日他也来试试。二人说笑着便下了山,一路相谈甚欢。

农历八月十四,秋意渐浓,自那日分别后,二人各自忙起了手中的事,

除了几封来往问安信外,好像彼此生活中未出现过对方一样。

裴烬今日给自己放了假——他的箭筒该换了。青石板街两旁,行人熙熙攘攘,车马来往,

明日便是中秋,今日街上比平时还要更热闹几分。逛了几间城中的兵器铺,都没有看中的,

大半日已过,裴烬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人都要饿扁了,往日练武习文也不曾这般饿过,

想着前面这最后一家要是再没有称心的箭筒,便改日订制一副去。走到地方,

看着眼前的顾氏商铺,裴烬挑了挑眉,进里看了起来。顾家商铺不愧是城中最有名的商号,

店中的兵器与配具确比前几家都精美而富巧思,最后看中了两个,纠结了好一会,

裴烬舍弃了那个颜色稍显暗淡但有分区侧兜的,

选择了另一个花纹精巧颜色鲜丽但只有一个小口袋的。转身准备结账时,

撞上了刚从柜台侧边的小门出来关门的人。抱歉,在下未看……咦,顾兄?

被撞的人正是顾琮,见到熟人很是惊喜,调笑道,这不是未来的裴小将军嘛,

今日怎么有空出来逛街啊?难得今日有空,我来买副称手的箭筒。

顾琮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箭筒上,眼光倒是不错,怎的没选旁边那个,

那批货进回来时我正巧在,那个比这副实用些,我还想着要是哪天我学了骑射,

定要副这样的箭具。……那副,没有这个好看,嘿嘿。见眼前人笑的憨态,

也都逗笑了顾琮,回头跟结账伙计的说了声将账记在自己名下,便拉着裴烬向门外走去。

这怎么行,怎能让你付钱,诶诶……裴烬瞪大了眼被人拉着走,转眼已出了店门,

不过是一副箭筒而已,不必与我客气,今日在我店里岂有让你付钱的道理裴烬正欲反驳,

腹中空空***了起来,灵机一动,顾兄可用过午饭了?还未得空,怎么了?

话题转换之快让顾琮反应不及,老老实实回答道。那正巧, 我也没吃,

不如我请你吃午饭吧!快走,好饿好饿!啊?你请我,别了,不是,吃饭可以,

你不必请我的……还没说完,被裴烬一把揽过,就这样定了,

罢了转头对着旁边的小厮说你家公子不回家吃饭了,回去通传一声今日父亲不回家,

你知会母亲一声便行,话音未落人已被拽远。客云来二楼,两杯茶盏轻轻相撞。怎么样,

这家酒楼的饭菜是不是很好吃?裴烬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大有“快夸我,

快夸我”的意味在其中。嗯,确实不错,尤其这云桂糕,香软清甜,却又不腻,

阿烬的品味属实不错。那当然啦。他家的云桂糕可只有这个季节才能吃到,

等过几日天冷了,要再等上一年才有这般地道的,你真有口福!这时节的桂花开的正好,

阿烬一会可有别的安排?我现下也无事要忙,不如我们去赏桂吧。今日没有其他安排了,

一整天都是休息时间。那便走?走!二人吃的过饱,一边散步消食,

一边向城边走去,裴烬跟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顾琮还没说去哪呢!但看他的样子,

像是胸有成竹的知道赏桂的好去处,将嘴边想问的话咽了回去,脚步又轻快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靠近一方宅院门前,宅院不算太大,布置处处条理有序,但没什么生活气息,

像是无人居住。院墙边种着几棵桂花树,难怪走近宅院前门时便闻到隐隐桂花香,

见顾琮推门便进,裴烬上前一步拉住他,悄声道,这院子主人可是与你相识?

我们贸然来访,未备礼递拜帖,怕是不妥。身边的人向他偏了偏头,也悄声道,

不相识啊,偷偷进去,我们就看看树。裴烬心一惊,转头便看见了一双盛满戏谑的眼睛,

顾琮比他稍高些,适才两人说悄悄话又是肩靠肩,并未看清对方神色,

此时才明白过来对方在逗弄自己,一时无奈得很。逗你呢,这宅院是我的,

接手家中几处产业后,父亲许我座宅院,平时无事可以不用回家中。只是我还未完全搬过来,

难免有些冷清,怎么样,这宅子我挑了许久呢!裴烬一边听他解释,

一边跟着他穿过廊院到厨房拿酒坛与酒器。喝点儿?你都拿出来了,还用问吗。

裴烬欣然同意。将酒楼打包回来的糕点摆置桂树旁的石桌上,两人坐在桌旁举杯。

酒过数盏,夕阳西斜,已近满圆的月也爬上了天幕,朱红色的余晖铺满院落,

丹桂也渡上了暖光的韫色,院中的两人有些酒意上头。裴烬想着刚才对面人的问题,

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你看我们来的这一路上,丹岭城已是富庶安定地,却也见流民之迹,

而远隔几座城外,更是饱受战乱之苦。你问我为何执着于武举考试,许是想做英雄吧。

我不求能做个兴国安邦的大将军,只要能用我所学做一小小将领,带领手下些许人马,

护住自己脚下的一方土地,身后的亲属爱人,就够了。说完看眼前人好似有些出神,

便叫他回神,顾琮!顾琮!回过神来,眼前正有一只手晃着,忙问怎么了?我说,

那你呢?你的抱负是什么?裴烬看着眼前发呆的人问。见他思索着答道,

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从小时候起,我就不愿去想未来怎样,

儿时我只愿能分到一块父亲手中的糖酥,后来长大些,我就想,

不能一辈子活在嫡长兄的欺压之下,一日日看人脸色过活,再到现在,

我便是想着能管好手中的铺子,安稳有尊严的度日。若非要说有什么抱负,

可能便是少时我跟着父亲,看那些掌柜与商人虚与委蛇,蝇营狗苟,实在是可笑的很,

若有一日,这丹岭城的顾氏商铺由我做主,我便绝不与那些人一样,

为利益失了做人行商的底线。两人聊了许久,酒酣道别后,裴烬回到家中,

想起这一幕还是觉得怔愣,或许不是酒意作祟。他想若是日后再见到桂花,

怕是只会想起那个小声说着想要此生安稳,坚守底线的人了。上次中秋后,

顾琮常常邀请他来自己宅中小聚,刚入冬时裴烬和他提了句想找个僻静处准备三月的春会试,

他便分析利弊,以自己宅子靠近城郊,离骑射场非常近的绝佳条件,留得裴烬入住偏院。

两人正好一个蹲在书房看账本、一个院中练剑,或是一个外出巡铺面,

一个埋书房学文试知识,又寻得了三餐的伴,倒是十分融洽。转眼间,寒冬卷过城池山岭,

新春刚过,本来回暖的天气这几日又冷了起来。裴烬呵着冷气跑进顾琮的书房,

赶紧将跟在身后的寒风关在门外,走到炭炉旁一边烘手,一边对着桌案旁的人说道,

灯会今日最后一日,你账本看完我们去看看吧,不然下次灯会又要等上一年了。于是乎,

停下和过年回趟家后便嫌冷一直在屋中温习功课的两人终于抓住了上元节的尾巴出来逛一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两人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慢悠悠的逛着。刚走到街心桥旁,

便听到烟火的声音,回头见漆黑的夜幕中,大片大片的花火盛开,直晃人眼,

巨大的燃放声响彻天边,桥上桥下人潮涌动,有爱人并肩携手,也有一家人其乐融融,

皆是驻足抬头看着满天烟花,看着这一瞬间的永恒。而夜幕也终将远去,

天边尽头泛起微弱的光芒,拉开了新的篇章。会试将至,裴烬也该准备赴京,

今日回家收拾包裹住两三日便启程,只是说好一起用过午饭再回家的人却迟迟未归。

正想着不等了,拿起筷子,迟来人的脚步也踏进了院子。怎的今天这样晚,我都饿半天啦,

上午温习兵法书发现忘了好些……话音未落,发现身边的人接过净手的帕子后并未坐下,

而是轻碰了碰裴烬的肩,说道,我今日跟父亲商量,下一批去京城的商队由我跟着,

我父亲同意了。真的吗?那你是不是能和我一起进京了!裴烬惊喜地站起来,

顿了顿没等回答,自己又情绪低落下来,你是去跟商队,定是没有时间游玩闲逛了。

见他这样,顾琮也不再逗他,这次要顺便见一位新的客商,启程比你早一日,

但归时未定,可议,我准备到时让商队的人马先回,我见过客商办好事情刚好你会试结束,

我们可以玩几日再回。好啊!那说定了。裴烬回到家中休整了两日,启程进京,

一路追着顾氏商队走,到底是轻装简行,在京城外竟也让他赶上了客栈中歇息的顾氏商队。

坐在马车里,佯装抱怨起总跟着顾公子,快把自己一个习武之人的骨头养懒了,

一旁的人看着他耍赖也不吭声只是笑着。自他追上车队后,顾琮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裴烬也只当他是舟车劳顿,没有心情,也不多纠缠他。自己看着窗外的景乐呵得很。

估摸着快到之时,正想叫醒顾琮,马车外传来呼唤,少掌柜,前面便要进京了。

裴烬掀起手边的帘布,入眼是高耸的城墙,成排的守卫和城门口排起长长的入城队伍,

无一不透露着这座皇城的威严与繁华。二人都是第一次来京城,不免都有些兴奋,

递了文牒进城,压着想出去逛的心情,住进客栈早早歇息养精蓄锐。翌日醒来,

该复习的和该谈生意的都沉下心来办正事。他们曾经笑谈彼此这一点真的很像,

什么情绪都没有办法动摇心中已经决定好的事。结局未可知,

也要与天命争一次裴烬那时这样对顾琮说。会试这段时日,裴烬每日早早歇下,

顾琮入夜归来,几天竟也没怎么见过面。终于到考完这天,裴烬心知考的不错,

自己出去逛了一圈买了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坐在客栈旁茶楼的二楼靠窗处,

百无聊赖的听着说书人滔滔不绝,有些困盹,正想着回去,

余光瞥见楼下正在下马车的熟悉身影,一下来了精神,噔噔噔跑下去迎接来人。你回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办得差不多了,今日同伙商也谈得十分顺利,

明日让商队收拾收拾中午便可启程回去了。见顾琮目光闪躲,

裴烬在心中嘀咕这人自打来了京中奇奇怪怪的。嘴上说道,那我们终于可以四处逛逛了,

先去吃点好的吧!说罢拉起顾琮便往先前自己逛时看中的酒楼走。正事都处理完,

二人终于放下心来逛着繁华的京城,几日间,尝遍了大酒楼小街摊,听茶楼话本看街头耍艺,

赏景游园,玩的不亦乐乎。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裴烬手里拿着一串美其名曰“消食”的糖葫芦,和顾琮讨论着京城入夜的繁华景象,

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日逛倚春园,想和顾琮说的话。在这个年纪,

谁又能说的清什么情是什么情,少年人只是想要留住当下的一瞬美好,在追寻光亮的颠簸中,

抓住命运透出的光亮罢了。热烈如裴小将军,不在意世人言语,前路漫漫,只是想,

此刻无论以什么身份和此人在一起,都是再好不过的事。翌日,天气格外的好,

倚春园不愧是京中赏春景最好的去处,沿途的桃花与抽出嫩芽的柳随风徐徐摆动,

临近午间的日光落在石子路上,衬得鹅卵石圆润可爱,目光所至处皆是春意盎然。

看着光落在身旁人的肩膀上,裴烬眯了眯眼,察觉到顾琮余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