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邦的紫檀木拐杖杵进泥水里，这位以铁腕著称的市委书记正在端详掌心的水泥碎块。
林风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轻微颤动——前世纪委***这位大佬时，那枚扳指被生生抠下来扔进了化粪池。
"小同志，你说这是325号水泥？
"防汛总指挥张广庆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们有省建材院的检测报告...""检测的是送检样品，不是搅拌机里的。
"林风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溃烂的皮肤。
这是他今早在招待所用盐酸灼出的伤痕，此刻在暴雨冲刷下正渗出淡黄组织液，"需要我解释氯离子对钢筋混凝土的腐蚀原理吗？
"苏振邦突然将水泥块砸向张广庆的面门。
六十岁的老干部踉跄着跌进泥坑，金丝眼镜碎成两半。
"给你二十分钟。
"市委书记的声音比江水还冷，"调三台抽检车过来，我要看着他们现场取样。
"林风退到防汛帐篷的阴影里，手指摩挲着诺基亚手机的橡胶按键。
前世这个雨夜，他本该在物资仓库清点救生衣，而现在周子轩的奥迪A8正缓缓驶入警戒区。
透过雨帘，他看见后座女人卷曲的长发——那是沈曼婷，此刻她应该还在师范大学读大三。
"爸！
"清脆的女声刺破雨幕。
黑色奔驰G500粗暴地别停奥迪，苏晚晴跳下车时军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她左手握着军用望远镜，右手竟然提着个银灰色保险箱。
林风喉咙发紧。
前世这位市委书记千金亲手签署了他的敢死队调令，此刻她作战裤上的蟒纹刺绣与记忆中的死亡通知书重叠。
更令他心惊的是保险箱上的LOGO——华诚会计师事务所，这正是周家洗钱案的关键枢纽。
"青沙湾水文站半小时前测到漩涡群。
"苏晚晴将保险箱重重砸在检测台上，"我调了最近五年大堤维修的审计底稿，第三标段的混凝土采购价超出市场价47%。
"张广庆突然发出濒死般的***，他爬向苏振邦的脚步被军靴踩住。
苏晚晴弯腰时，领口滑出的狼牙吊坠擦过林风鼻尖——这是西北军区特战队的标志，他终于明白前世那些蹊跷的跨省追捕令从何而来。
"解释一下。
"苏晚晴翻开审计报告，指尖点在某行数字上，"201船海砂的运输记录显示，它们本该送去填海工程，为什么GPS轨迹在江心岛消失了？
"闷雷滚过江面，探照灯突然全部熄灭。
林风在黑暗中准确扑倒苏振邦，三支弩箭擦着他后颈钉入身后的混凝土桩。
尖叫声西起时，他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前世沈曼婷毒杀他母亲用的就是这种毒剂。
"东南方向灌木丛！
"林风抄起消防斧劈开帐篷。
五名特警还没反应过来，他己经冲进雨幕。
前世在化工厂被虐杀时记住的弩机扳机声，此刻正在三百米外有节奏地响动。
苏晚晴的枪声比他的斧头更快。
92式手枪的膛口焰照亮江堤时，林风看见那个正在装填毒箭的身影——黑色战术服，左肩有夜枭刺绣。
这是周家暗桩的标志，三年后赵志刚带人围捕他时，袖口就纹着同样的图案。
"留活口！
"林风的嘶吼被爆炸声吞没。
夜枭杀手突然自爆，气浪将他掀飞三米。
后背着地时，他摸到被震落的狼牙吊坠，吊坠背面刻着小小的"晴"字。
探照灯重新亮起时，苏晚晴的枪管抵住他太阳穴："你怎么知道刺客用的是军用弩？
"林风举起从杀手尸体上扯下的布片，夜枭图案正在渗血："去年省厅督办的特大走私案通报里，提到过这个标志。
"完美的谎言——事实上这是他前世临死前，从赵志刚袖口看到的最后画面。
苏振邦的咳嗽声打断对峙。
老书记正用拐杖拨弄杀手焦黑的残肢，翡翠扳指映着尸块上的金牙："小林，明天早上七点，到我办公室。
"......凌晨两点，林风站在市局档案室里，手指掠过1998年抗洪英模名单。
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他正在洪水中托举婴儿，身后是即将溃堤的青江大坝。
而此刻窗外暴雨如注，前世导致十二名民工死亡的塌方事故，正在被他亲手改写。
"就知道你在这儿。
"档案室铁门吱呀作响，沈曼婷捧着保温杯走进来，白色连衣裙清纯得刺眼，"喝点姜茶吧，淋了那么久的雨。
"林风凝视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这是他们前世定情时买的便宜货，此刻却让他胃部痉挛。
他记得这双手如何温柔地抚摸他的伤疤，又如何冷静地给赵志刚递上电击棍。
"听说你今晚救了苏书记？
"沈曼婷靠过来时，发间茉莉香与前世焚化厂里的焦臭重叠，"防汛指挥部要给你记功呢..."保温杯突然被打翻，滚烫的姜茶泼在档案柜上。
林风掐着她脖子按在墙上，拇指按着颈动脉："周子轩让你来打探什么？
混凝土标号还是审计报告？
""你疯了..."沈曼婷的挣扎逐渐无力，瞳孔开始涣散。
林风却在最后一刻松手，看着她像破布娃娃般滑落在地。
前世他花了十年才看清这张天使面孔下的蛇蝎心肠，今生他要让这张脸成为刺向周家最毒的刀。
"告诉周公子。
"林风蹲下身，擦拭她嘴角的涎水，"他藏在江心岛游艇里的账本，今晚就会出现在苏书记办公桌上。
"沈曼婷爬出档案室的姿势像条瘸腿的野狗。
林风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出自己扭曲的笑容。
他知道此刻江心岛正在上演好戏——苏晚晴的特种兵应该己经摸上那艘价值三千万的豪华游艇，而那里不仅有周家洗钱的证据，还有沈曼婷和周子轩的艳照。
窗外闪过车灯，市局大院开进三辆纪委的考斯特。
林风熄灭烟头，最后看了眼1998年的自己。
照片里阳光灿烂，不像现在，他眼底己经沉淀着二十年才能淬炼出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