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进来,在纸面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痕。
表格上,王德发原本规律的班次在最近十天被涂改得乱七八糟——3路、7路、12路,全是末班车。
“刘主任,”陆卫国头也不抬,“你们调度末班车的标准是什么?”
刘建军搓了搓手,办公桌上的搪瓷杯里飘着几片劣质茶叶。
“这个嘛……主要看司机状态,老同志经验丰富,开夜车稳当。”
“王德发连续十天被调班,也是因为他‘稳当’?”
陆卫国抬眼看他。
刘建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干笑两声:“最近人手紧张,临时调整……”陆卫国没再追问,把排班表折好塞进兜里。
转身时,他瞥见墙上那面“安全行车3000天”的锦旗,右下角绣着王德发的名字。
上午9点45分,市局痕检科苏晓蔓把车载监控录像带塞进播放器,老旧的机器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屏幕上雪花点闪烁,最终跳出一段黑白画面:空荡荡的车厢,王德发专注开车的背影,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
“陆队,你看这个。”
她按下暂停键,指着屏幕角落的车载时钟,“昨晚23:28发车,但公交公司记录的实际发车时间是23:30。”
陆卫国凑近屏幕:“两分钟误差?”
“不止。”
苏晓蔓快进录像,“全程录像显示没人上下车,但如果时钟快了,真实时间可能……”“可能有人趁那两分钟的空档上了车。”
陆卫国眯起眼,“查查这辆车的检修记录。”
中午11点10分,公交修理厂修理厂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陆卫国蹲在3路公交车的驾驶座旁,手指抹过仪表盘边缘——一层薄灰上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
“这车最近动过仪表盘?”
他问旁边的修理工。
修理工挠挠头:“上周刘主任让调过时钟,说走时不准。”
“谁调的?”
“技术科的小张,不过……”修理工压低声音,“调完第二天他就请假回老家了,说是老娘病了。”
陆卫国和苏晓蔓对视一眼。
太巧了。
下午2点30分,王德发家王德发的家在老棉纺厂宿舍区,一间不到五十平的小两居。
妻子早逝,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家里冷清得像个标本。
陆卫国翻着床头抽屉里的药盒——降压药、胃药、风湿膏,全是没拆封的新药。
“王师傅平时身体怎么样?”
他问邻居。
“老王?
壮得跟牛似的!”
邻居大妈比划着,“去年厂里运动会还拿了长跑冠军呢!”
苏晓蔓在厨房发现了王德发的搪瓷茶缸,同款式的,缸底干干净净。
她突然想起什么:“陆队,案发现场的茶缸……太新了。”
陆卫国皱眉:“什么意思?”
“老茶缸用久了会有茶垢。”
她举起手里的缸子,“可死者口袋里的那个,掉漆严重却没什么茶渍,像临时换的。”
下午4点50分,公交公司档案室陆卫国翻着王德发的出勤表,苏晓蔓突然轻呼一声:“陆队!
这十天他开的末班车,全经过东风桥拆迁区!”
拆迁区。
陆卫国脑海里闪过昨晚雨中那片黑黢黢的轮廓。
他合上档案:“走,去会会那个刘主任。”
傍晚6点15分,调度主任办公室刘建军正往公文包里塞文件,抬头看见门口堵着的两个人,脸色瞬间煞白。
“刘主任,”陆卫国反手锁上门,“王德发死前最后十天,为什么专开经过拆迁区的末班车?”
“我、我不知道啊!
就是正常排班……”“修理工说时钟是你让调的。”
苏晓蔓亮出勘查记录,“技术科的小张‘恰巧’回老家了?”
刘建军的手开始发抖,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几张票据飘出来。
陆卫国弯腰捡起——是宏远地产的停车费报销单。
“宏远地产,”陆卫国把票据拍在桌上,“他们拆迁办的周老板,跟你很熟?”
刘建军瘫在椅子上,汗如雨下:“陆队长,我、我就是个跑腿的……”窗外,最后一缕夕阳被乌云吞没。
远处拆迁区的方向,隐约传来推土机的轰鸣。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