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中,雪花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
城东的白府门口,两座大石狮坐立大门两侧,看门的小厮也躲到了紧闭的大门后。
高墙内的白府,景象却热闹非凡。
前院积雪己除,墙边海棠傲然挺立,穿过花门,越过,抄手游廊,正厅内丫鬟小厮几个正在打扫。
腊八节一早夫人赏赐每人一碗腊八粥,让大家都喜气洋洋。
厅内摆设奢华大气,铺着红毯,烧着地龙,暖洋洋和外面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正如白府在生意场上的炙手可热。
西方清风苑内,丝毫感受不到节日的快乐。
七夫人清歌半靠着床柱咳得停不下来,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洗的发白的衣裳,房内寒冷刺骨,甚至阵阵冷冽的寒风透过坏掉的窗子吹进来,惹得七夫人咳嗽一阵强过一阵。
“娘,我去求求大夫人吧,再拖下去你受不了的。
我去求大夫人,我去求爹爹,我去求祖母,一定会有人同意的,我去求他们,你再不看大夫可怎么好起来啊娘?”
白疏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她紧紧拽着七夫人的袖子,瘦弱的身子穿着明显短了一节的旧衣服。
谁能看出这是白府的夫人和小姐?
现如今府中正室大夫人王氏执掌中馈,府内一切开销得大夫人同意才行。
八年前到江南经商的白府白老爷带回青楼姑娘清歌,不顾老夫人及众多夫人反对,执意将清歌纳为七夫人,一年后七夫人生下白府二小姐白疏影。
入府到怀孕生女,七夫人也受过老爷的疼爱,捧在手心的爱在女儿降临后消失,花心的白老爷逐渐不爱到清风苑。
以色伺人者,色衰则爱驰。
年轻的七夫人,样貌出众,跌落青楼前,曾是江南某府庶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跟随白老爷,妄图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谁知随着老爷的爱淡泊,正室王氏开始了报复。
前六位夫人觉得七夫人出身青楼,身份低贱,给白府抹黑。
尤其拥有嫡子嫡女的正室王夫人,想到儿女将来的婚配问题将七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七夫人撵出白府。
克扣月例,不准七夫人和二小姐参加家宴,不给冬碳,不给好的吃食。
白老爷的母亲老夫人,多年前交出中馈后关在自己的翠竹居吃斋念佛,府中不出大乱子不露面,每日儿媳们的晨昏定省也省去。
清风苑不受府中待见,不受宠后丫鬟也被发卖,眼见着母亲咳得越来越严重,六岁多的白疏影手足无措。
大抵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傍晚时分,七夫人拉着疏影,认真的告诉她,“疏影,娘亲时日不多了,我走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娘亲知道女儿聪慧,琴棋书画娘亲教你一教就会。
你是庶女万万不可风头盖过你大姐,否则大夫人容不下你。
实在熬不下去时去求老夫人收留,将来宁做凡***,万不可做豪门妾!”
七夫人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手帕中一团鲜血,疏影吓得大哭起来,“娘亲,你不要丢下疏影,疏影去外面挣银子,挣很多很多银子,带你离开白府好不好,娘亲……”七夫人昏了过去,一番叮嘱耗尽她最后一丝气血。
“娘亲,娘亲,你醒醒,娘亲,我去求祖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疏影边哭边跑,摔倒了抹抹眼泪爬起来继续跑,此刻痛远不如母亲快死去恐怖。
疏影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求祖母,救母亲。
鞋子跑丢了,小小的脚丫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让疏影焦急的心更加寒冷。
多年后疏影想起那个夜晚,仍泪流满面。
老夫人看到瘦弱的疏影,想着她到底是白府血脉,吃斋念佛多年也让老夫人心怀慈悲,马上令丫鬟冷月去寻大夫。
老夫人亲自给疏影裹紧披风,带着丫鬟清风牵着她去清风苑查看。
“娘亲,祖母来救你了!”
推开清风苑的院门,疏影冲向母亲的床前,那个美丽的娘亲,此刻己出气多过进气,眼看着快要不行。
“清风,快,去通传老爷夫人!”
“是,老夫人。”
清风丝毫不敢耽搁,飞速赶往夫人王氏的暮云园请人。
大夫久久未到,疏影随着母亲越来越弱的呼吸,心一点点下沉。
任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母亲离去的脚步。
那一年的冬,格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