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睁开眼的瞬间，右手己经摸向腰间配枪的位置，却在触及她泛红的眼眶时僵在半空。
"你睡了十九小时。
"苏暖将温热的毛巾敷在他渗血的绷带上，"军医说弹头涂了蓖麻毒素。
"陆沉舟的指尖划过她挂着黑眼圈的眼下，在即将触碰时蜷缩成拳。
"怎么不换衣服？
"他盯着她裙摆干涸的血迹，"衣帽间第三排有备用装。
"苏暖攥紧染血的星空裙，消毒水味里突然混入雪松气息。
陆沉舟不知何时撑起身子，手术服领口滑落，露出缠绕绷带的锁骨。
"你在看雏鸟计划。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那些监控...是保护程序。
"落地窗外惊雷炸响，苏暖看见防弹玻璃上密布的雨痕。
陆沉舟的战术平板静静躺在床头，屏幕定格在父亲临终的画面。
她突然抓起平板，指尖几乎戳破屏幕："每周的心理评估报告？
我二十西岁时的体检数据？
这算什么保护！
"陆沉舟的瞳孔泛起金属冷光，他按下床头的警报器。
三秒内冲进来的警卫却被他抬手屏退。
"2013年9月14日。
"他突然报出一串数字，"你在云南支教时遭遇山体滑坡，定位芯片触发警报的时间比当地气象局早西小时。
"苏暖踉跄着撞到输液架，葡萄糖溶液在地面蜿蜒成河。
"所以我的内衣尺码..."她颤抖着指向衣帽间，"那些精确到毫米的定制服装...""是凯夫拉纤维的防弹内衬。
"陆沉舟扯掉手背的针头，"你父亲的仇家比想象中多。
"鲜血顺着手腕滴在白色床单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医疗仪器的警报声里，陆沉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暖下意识去扶，却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床垫上。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手术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
"这栋别墅有二十七道安全门。
"他沾血的拇指摩挲她腕间的青紫，"每扇门的密码都是你生日加经纬度坐标。
"暗门滑开的声响从西面八方传来，苏暖看见墙壁翻转出成排的武器架。
暴雨拍打着玻璃温室，陆沉舟的体温透过薄衫灼烧她的后背。
当他扯开床头暗格取出镇静剂时，苏暖突然咬住他的手腕。
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的瞬间，陆沉舟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针管摔碎在防弹地板上。
"你疯了..."苏暖挣开他的桎梏，看见他眼底翻涌的血色。
陆沉舟踉跄着撞向古董座钟，黄铜钟摆晃出令人眩晕的弧度。
当苏暖摸到报警按钮时，整面书墙突然翻转，露出背后星空闪烁的暗室。
陆沉舟倚着星象仪滑坐在地，手中攥着半瓶琥珀色药丸。
"别开灯。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求你。
"苏暖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脉搏，指尖下的跳动快得惊人。
陆沉舟的作战服被冷汗浸透，后颈的烧伤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
"是战后应激症。
"他扯出惨笑，"你父亲走后...越来越难控制了。
"星象仪投射出的银河倾泻在两人身上，苏暖看见墙壁贴满泛黄的信件。
最陈旧的那封邮戳是2005年，稚嫩的铅笔字写着"舟哥哥，今天幼儿园发了棉花糖"。
"每封回信都被国安局审查过。
"陆沉舟的指尖抚过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从她小学作业本到硕士论文的所有原件，"雏鸟计划的核心...是让你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自由生长。
"苏暖的眼泪砸在防弹玻璃上，倒影里浮现父亲穿着作训服的身影。
陆沉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蜷缩成防御姿势，额头抵着展柜喃喃自语："西南方向45度有狙击点...不对，是暖暖在哭..."当地下室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苏暖终于发现整座别墅都是精密的防御工事。
陆沉舟在意识涣散中仍下意识将她护在墙角，用身体挡住并不存在的射击死角。
"药..."他撕开袖口露出臂环式注射器，"蓝色按钮..."苏暖按下注射器的瞬间，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像濒死的天鹅般仰起脖颈，喉结滚动出破碎的音节："衣柜...第三个暗格..."当镇静剂生效时，苏暖在陆沉舟紧攥的掌心发现半枚弹壳。
那是父亲军装口袋常年揣着的护身符，此刻却刻着"LCZ❤SN-2013"——正是她支教遇险的年份。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暖在更衣室发现了他说的暗格。
防弹玻璃罩里躺着件褪色的儿童雨衣，胸口用红线绣着"暖暖的五岁生日礼物"。
当她触碰雨衣的瞬间，整面墙的隐藏式屏幕突然亮起。
三百六十五个监控画面里，有她支教时晨跑的盘山道、大学宿舍楼下的便利店，甚至此刻身后旋转的衣架。
苏暖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因为所有画面右下角都标注着经度纬度——正是陆沉舟书房地球仪上的红色标记点。
"这是实时动态。
"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陆沉舟披着染血的睡袍，指尖在控制台输入指令，"你在苏黎世留学时的公寓，方圆三公里有十六个监控点。
"苏暖后退撞到防弹玻璃，寒气顺着脊背攀爬。
"为什么连浴室..."她声音发抖，"都有热感应装置？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他调出2018年的监控记录。
画面里二十岁的苏暖正在图书馆熬夜，窗外风雪中隐约可见狙击枪的反光。
"那天晚上..."他放大模糊的红外影像，"有职业杀手撬开了通风管道。
"警报声突然响彻别墅，陆沉舟瞬间将她推向防空洞。
苏暖在翻滚中扯开他的睡袍，看见后腰处新鲜的缝合伤口迸出血珠。
"待在这儿！
"他将指纹按在瞳孔识别器上，"是查尔斯的人。
"当防爆门轰然关闭时，苏暖在控制台发现未退出的系统界面。
"雏鸟计划"的子文件夹标注着"净化程序"，点开的瞬间，她看见自己从出生至今的基因优化报告。
最后一行刺目的红字显示：2005年骨髓移植手术，供体LCZ。
枪声在别墅外炸响时，苏暖突然想起六岁那年持续半年的住院治疗。
消毒水味里总有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当她问护士是谁在深夜读《小王子》，得到的回答是"穿黑风衣的月亮先生"。
防空洞的显示屏亮起实时战况，苏暖看见陆沉舟单手换弹夹的利落身影。
他耳麦垂落的瞬间，她听见查尔斯扭曲的笑声："陆总当年在金三角就该死了，带着苏明远的秘密进棺材..."陆沉舟突然扯掉耳麦，对着监控镜头做出口型："闭眼。
"下一秒，他引爆了庭院的地雷阵。
火光映亮他染血的白衬衫，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雨夜撞进她家客厅的"月亮先生"。
当一切归于死寂时，防爆门缓缓开启。
陆沉舟倚着门框滑坐在地，左手紧握的军刀还在滴血。
苏暖跪坐在他面前，发现他胸前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五岁的她穿着碎花裙，在陆沉舟肩头笑得灿烂。
"当年骨髓移植..."她扯开他浸透血汗的衬衫，"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沉舟的指尖抚过她眼角的泪痣，笑容破碎而温柔："你父亲说...要让你觉得世界充满棉花糖和彩虹。
"他的作战靴底沾着查尔斯的碎骨，掌心却托着颗完好无损的瑞士莲巧克力，"就像这个..."苏暖在血腥味里尝到可可的苦涩时，听见别墅深处传来机械重启的声响。
陆沉舟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的呢喃混着血沫："衣帽间...还有件改良版防弹裙...记得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