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三姑婆迈着轻快的步伐,踩着晶莹的露水,缓缓走来。
她身着一件浆洗得发硬的靛蓝布衫,那布衫的颜色在晨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沉。
布衫的质地略显粗糙,但却被三姑婆洗得一尘不染,透露出她对生活的认真和细致。
三姑婆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桃木珠子,那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不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清脆,仿佛是一种独特的节奏,为她的到来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她的布兜里装着一斤水果糖,那是她特意从街上买回来的。
这一斤水果糖被用旧报纸仔细地包裹着,糖纸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油润的光,仿佛是一颗颗珍贵的宝石。
“那时候两毛钱能买一斤糖咧。”
父亲后来跟我说时,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着他那张如树皮般粗糙的脸,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八十年代,五百块都能娶个媳妇了。”
那包糖大多进了姐姐的嘴里。
三姑婆坐在堂屋的条凳上,看着姐姐一颗接一颗地剥糖纸,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慈祥的光。
母亲靠在里屋的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隆起的肚子。
父亲见三姑婆来了,忙不迭地张罗饭菜。
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番薯叶在猪油里翻炒出青翠的色泽,腊肉片在辣椒的衬托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最难得的是打了三个鸡蛋,金黄的蛋液在锅里蓬松起来,香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大哥呢?”
三姑婆的声音突然在饭桌上响起,她的筷子在碗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空着的上座,那原本应该是大哥的位置。
奶奶的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碗,动作显得有些沉重。
然后,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仿佛在给自己一些时间思考该如何讲述昨夜的事情。
终于,奶奶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无奈:“昨晚……”,就这样奶奶将母亲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姑婆。
同时也将爷爷出门找道士的消息一并说出。
三姑婆听完,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仿佛又多了几道深深的沟壑,那一丝凝重之色,就像阴云一样笼罩在她的面庞之上。
她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落在桌上。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这……这可不得了啊!
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忧虑。
突然,她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迅速从兜里掏出那串桃木珠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她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将桃木珠子轻轻地套在母亲的手腕上,嘴里说道:“妹子,别怕,有这桃木珠子镇着,那脏东西不敢近身。”
她那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紧接着,她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事情的真相,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晓得是‘哪门子’作怪不?”
见奶奶摇头,三姑婆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红布包,取出几片干枯的艾叶扔进火塘。
青烟袅袅升起,在房梁下盘旋。
她哑着嗓子说:"梁上挂把瓦锄,门口烧点纸钱。
这种东西,最怕阳气。
"父亲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展开行动。
叔叔迅速地将散养的黄牛牵回牛棚,伴随着牛铃哗啦哗啦的响声,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紧张的氛围,变得有些不安。
奶奶和三姑婆则一同前往猪圈,准备给猪喂食。
泔水桶碰撞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仿佛是一种独特的哀鸣乐。
时间悄然流逝,傍晚时分来临。
父亲踩上梯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把生锈的瓦锄挂在正梁上。
当铁器与木头相撞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整个屋子都为之震动。
这声音在寂静的傍晚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的纸钱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将其吞噬。
灰烬被晚风卷起,如同黑色的蝴蝶在暮色中翩翩起舞。
它们轻盈地飞舞着,似乎在诉说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故事。
当村里最后一缕炊烟渐渐消散,整个村子仿佛被一种诡异的寂静所笼罩。
连平日里常见的狗叫声,此刻也显得格外遥远,仿佛被这寂静吞噬了一般。。夜幕降临后,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
柴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三姑婆坐在母亲身边,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母亲隆起的肚子上,嘴里念叨着含混的咒语。
叔叔蹲在门槛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呛人的烟味混合着艾叶的苦涩在屋里弥漫。
"爹去了这么久......"叔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父亲盯着火塘没有搭话,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三姑婆猛地拍了下膝盖:"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走丢不成?
"她起身拽着叔叔的胳膊,"睡觉去!
"那一夜,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所笼罩,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划破了这片静谧。
那犬吠声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有些突兀和诡异。
在这静谧的夜晚,梁上的瓦锄投下了一道诡异的阴影。
那阴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比,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然而,尽管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诡异和不安,但似乎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一夜,就像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平静而安宁,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母亲知道,腹中的孩子比往常安静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