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站在天台的铁丝网前，看着远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
她的助听器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某种昆虫在耳边振翅。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做的红烧肉。
这是她转学后的第三天，林深依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有时候他会主动帮她捡起掉落的笔，有时候又会故意在她经过时伸脚绊她。
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让夏葵感到困惑，但她己经学会了不去在意。
就像她学会在雨天多带一副备用助听器，学会在别人说话时假装听清，学会在寂静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声音。
天台的铁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夏葵回头，看到一个男生站在门口。
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像是被阳光亲吻过的麦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耳朵上戴着的银色耳钉，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微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男生说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是刚睡醒的猫。
夏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助听器，确认它还好好地戴在耳朵上。
她点点头，准备离开。
但当她转身时，余光瞥见男生书包上别着的五月天徽章，和她最喜欢的那张专辑封面一模一样。
"等等。
"男生叫住她，"你是新来的吧？
我是程野。
"夏葵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夏葵。
""夏天的夏，向日葵的葵？
"程野笑着问，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夏葵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林深告诉我的。
"程野走到她身边，靠在铁丝网上。
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他说你很有趣，像一朵倔强的向日葵，在雨中依然挺立。
"夏葵皱了皱眉，不知道林深这句话是褒是贬。
她想起昨天林深递给她那幅向日葵画时的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程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随身听，银色的机身己经有些磨损，却依然闪着温润的光泽。
他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是五月天的《知足》。
"喜欢吗？
"程野问。
他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着铁丝网，发出细微的震动。
夏葵点点头。
这首歌她听过很多次，每次听都有不同的感受。
现在听着，却觉得格外应景。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带来的震动。
虽然她听不清每一个音符，但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听歌。
"程野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夏葵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她靠在铁丝网上，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
程野的随身听里传来阿信清澈的嗓音，唱着关于知足和遗憾的故事。
她注意到程野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像是蝴蝶的翅膀。
"你知道吗？
"程野突然开口，"我妈妈以前是个歌手。
"夏葵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飘向远方。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她最喜欢唱这首歌。
"程野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每次她唱歌的时候，爸爸都会在旁边弹吉他。
那时候我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夏葵注意到他说的是"以前"和"那时候"。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后来呢？
"她忍不住问。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野苦笑了一下："后来她遇到了更好的机会，去了国外。
她说等她成名了就回来接我们，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随身听的边缘，"她再也没有回来。
"夏葵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突然明白了程野眼中的孤独从何而来。
那种孤独，和她失去听力时的感觉很像，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会听这首歌。
"程野按下倒带键，磁带发出细微的转动声，"就像她还在这里一样。
"夏葵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她想起林深说过的话，关于他妹妹的事。
这两个男生，一个失去了妹妹，一个失去了母亲，却都用不同的方式在怀念着。
"要听听我录的歌吗？
"程野突然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像是想要分享什么重要的秘密。
夏葵愣了一下："你录的歌？
"程野从书包里掏出一盘磁带，黑色的塑料外壳上贴着白色的标签，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给未来的你"。
他小心翼翼地把磁带放进随身听，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今天是2015年9月5日，天气晴。
"程野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她叫夏葵......"夏葵惊讶地睁大眼睛。
程野讲述着对她的第一印象，说她像一朵倔强的向日葵，在雨中依然挺立。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童话。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听到这些话。
"录音里的程野说，"不是现在，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
那时候，我们可能己经各奔东西，但我希望你能记得，在这个天台上的这一刻。
"夏葵感觉眼眶发热。
她摘下一边的耳机，看向程野："为什么要录这些？
"程野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因为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太早了。
"夏葵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喜欢这种被珍视的感觉。
自从听力出现问题后，她己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认真对待过了。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她突然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
程野点点头，关掉了随身听。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夏葵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关于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关于她失去的听力，关于她再也听不清的钢琴声。
她说到最后，声音己经有些哽咽。
程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是能包容一切。
等她说完，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包装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你知道吗？
"他说，"我妈妈临走前给我留了一盘磁带。
她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听。
现在离我十八岁还有三个月，但我每天都在想，里面到底录了什么。
"夏葵擦掉眼泪，看着程野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要不要听听我弹吉他？
"程野突然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像是想要分享什么重要的东西。
夏葵点点头。
程野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木吉他，深棕色的琴身上有着细密的纹路，像是岁月的痕迹。
他调了调音，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
是《知足》。
夏葵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带来的震动。
虽然她听不清每一个音符，但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
那是关于失去，关于怀念，关于希望。
程野唱到一半突然停下。
夏葵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她问。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你闭上眼睛的样子，很像她。
"夏葵知道他说的是他妈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
程野的手很凉，像是被雨水浸泡过。
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让人感到安心。
"谢谢你。
"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哽咽。
夏葵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
"程野笑了笑，松开她的手。
他收起吉他，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西点："该回去了。
"夏葵点点头，跟着他往楼梯口走去。
在推开铁门的瞬间，程野突然转身："明天还来吗？
"夏葵想了想，点点头。
"那明天见。
"程野说，"记得带上你的故事。
"夏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突然觉得这个下午变得不一样了。
她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第一次觉得它不再是个负担。
回到教室，林深正在画画。
他抬头看了夏葵一眼，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
"你去哪了？
"他问。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夏葵摇摇头："天台。
"林深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他继续低头画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夏葵注意到他画的是向日葵，花瓣的线条很细腻，像是倾注了某种情感。
放学***响起，夏葵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林深突然递给她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朵向日葵。
"给你的。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没给夏葵反应的时间。
夏葵看着那幅画，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把画小心地夹进课本里，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夕阳的余晖洒在走廊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葵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第一次觉得它不再是个负担。